干河村里,马王爷站了起来,那意思是想让苗雪萍跟着他走一趟。
苗雪萍却微微一笑,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魏行山和周令时到目前为止,那是大气都不敢喘。
桌上的另两位,这叫神仙打架。
眼下身上大衣里面藏着的十八颗**,并没有给魏行山带来任何安全感。
他知道,这两位正在言语交锋的大佬,随便瞪自己一眼,就能把自己给瞪死了。
至于师弟周令时,那兴许会好一点,能被瞪两眼。
反正这会儿魏行山觉得自己这对师兄弟,不应该在桌上,而是应该在桌底。
两条小命悬一悬,就看自己的干娘怎么应对了。
至于马王爷口中的八大金刚在山里围住了林朔,这事儿魏行山其实是不担心的。
林朔是谁啊,被几头猛兽异种围住,那叫事儿?
在他心目中,这句话翻译过来的意思就是,老林今天晚上能吃上宵夜了。
这马王爷嘴里的八大金刚,要说能弄死林朔,魏行山觉得那就只有一招。
就是用自身巨大的肉量,把这位猎门魁首给活活撑死。
所以马王爷对苗雪萍的威胁,那是无稽之谈。
可魏行山还生怕苗雪萍不理会这份威胁,因为林朔虽然没事儿,可自己跟周令时有事儿。
万一两人谈崩了动起手来,看样子,以这马王爷的能耐,干娘十有**护不住自己和周令时。
所以马王爷的威胁,不在老林那边,而就在这张桌子上。
脑子一边寻思着,魏行山藏在桌子底下的手,就不老老实实放在膝盖上了。
他大腿根上就绑着枪套,右手一探这就握住手枪了。
目前这个姿势拔枪射击,从掏枪到子弹出膛,魏行山认为自己顶多只需要零点一秒。
这会儿他脑袋不敢动,眼珠子转过去,斜斜瞟了马王爷一眼,想确认这个人的位置。
结果发现马王爷人是站着的,视线下垂,就看着桌面。
而要是没这张桌子阻隔视线,那么马王爷现在看的,就是自己掏枪的右手。
魏行山嘴上不敢说什么,手慢慢放开了枪把,缓缓抽回来,乖乖放回了膝盖上。
他看了一眼对面的周令时,发现周令时脸色也不太对。
这位二师弟一双手原本也是藏在桌子下面的,这会儿干脆老老实实摆到桌面上了,左手掌护着右手腕子,右手正在微微颤抖。
师兄弟两人对视一眼,然后同一时间看向了苗雪萍。
苗雪萍脸上挂笑,身子纹丝不动,缓缓开口道:“马前辈,这事情不急,我先跟您打听个事儿。”
马王爷脾气倒是不错,原本已经摆出要头前带路的架势了,这会儿还能慢慢再坐回来:“你说。”
“其实这控兽的手段,我们苗家也是擅长的。”苗雪萍说道,“我自问对控兽一道,跟马前辈当然不能相比,可也算略有小成。
这门技艺练到绝高处,不在于令行禁止,而在于心意相通。
如此哪怕在万里之遥,依然可以如臂使指。
想必以马前辈的造诣,这心意,应该是通了的。”
马王爷缓缓点头:“这是当然。”
“那么,如今围着总魁首的八大金刚,是什么心意。”苗雪萍淡淡说道,“还请马前辈体会一二。”
马王爷微微一怔,随后闭上了眼睛。
他眼睛这一闭,额头上那块胎记就开始发生了变化。
颜色越来越深,从原本的接近肤色,变成了血红色。
趁着马王爷正在施展能耐,苗雪萍说道:
“马前辈神通广大,能跟八大金刚这种级别的猛兽异种心意相通,我苗雪萍真是开了眼界。
可是马前辈您刚才有一点说错了。
并不是假以时日,总魁首会比我苗雪萍强。
而是他现在,就已经比我强了。
他是林家千年以来,最强大的传承猎人。
我不妨猜猜看,目前马前辈体会到的心意,是不是……”
说到这里苗雪萍顿了顿,这才缓缓说道:“恐惧?”
马王爷猛然睁眼,一脸震惊地看着苗雪萍:“怎会如此?”
“这猛兽异种,虽然在智慧上无法跟我们人类相比,可畜牲的直觉是非常敏锐的。”苗雪萍说道,“马前辈说是八大金刚围住了咱猎门总魁首。
可考虑到实力对比,我却可以说是咱总魁首一个人围住了八大金刚。
马前辈于我苗雪萍有救命之恩,按理说您但凡有所差遣,我自当效命。
可我这趟来不是私事,而是猎门公干。
我奉总魁首之命守在这里,那就不能随便离开。
等此间事了,马前辈要我还这条性命也好,让我办事也罢,我苗雪萍定然遵从。
只是现在,我公事在身有所不便,而总魁首那里,您也最好亲自过去给个说法。
因为其一,您现在无论想让我办什么事儿,得首先获得总魁首的许可。
其二,这八大金刚驯服起来想必殊为不易,这一夜之间被宰上几头,也未免可惜。”
马王爷思索了一小会儿,点点头:“小姑娘果然长大了,言之有理,马某告辞。”
苗雪萍抱拳拱手:“恕晚辈不远送了。”
……
等到外面拐杖杵地的动静已经听不到了,魏行山这才喘出一口粗气来。
这莫名其妙的,自己居然在阎罗殿门口走了一遭又回来了。
这小命是保住了,可他对苗雪萍刚才的做法,多少还是有些疑虑。
于是他问道:“干娘,您这就把他踢到老林那边去了?”
“是啊,姨婆。”周令时也说道,“要是只有八头猛兽异种,咱师傅是没啥问题,可再加上这么一位马王爷,真要是翻脸动手,咱师傅这趟可没带着追爷啊,您这不是祸水东引吗?”
苗雪萍白了两人一眼:“你们来还有脸说这事儿?要不是你们在场让我投鼠忌器,我早就掀桌子了。”
“也对。”魏行山缩了缩脖子,“干娘您仗义,就当我们刚才是放屁。”
“对了姨婆。”周令时问道,“如果我们不在,您跟这马王爷捉单放对,敌得过他吗?”
“你这不是废话嘛。”魏行山翻了翻白眼,“我干娘都说能掀桌子了,那肯定是打得过的。”
苗雪萍却叹了口气:“掀完桌子就跑呗,打是肯定打不过的。”
“啊?这马王爷这么有厉害?”魏行山惊讶道。
作为一名猎门的七寸猎人,周令时这时候问的问题显然比魏行山专业多了:“姨婆,您摸清楚这人的跟脚了吗?他是修什么的?”
苗雪萍沉声说道,“控兽原本是借物手段,可到他这个境界,能与座下豢灵牧兽心意相通,不炼神是不可能的。
此人容颜三十多年来没有丝毫变化,恐怕这炼神的境界,已经跟当年的云悦心相差不远了。
跟他对敌,若是在苗疆十万大山中,我或许还有一线机会。。
可在这神农架,我能在他手里逃得一条性命那就已经很不错了。”
“哦。”魏行山点点头,然后忽然站了起来,大声道,“那您还把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物往老林那边推?”
“慌什么。”苗雪萍淡淡说道,“马王爷既然都知道林朔来了,肯定也知道我苗雪萍来了。
他只是对林朔的能耐不那么了解而已,可我们进神农架之后的一举一动,他想必都是知道的。
刚才他进门后才认出我来,是在为他在实际上正在以势压人的行为,找一个不知者无罪的借口。
你们刚才应该也听出来了,他如今有求于人。
所以他才会软硬皆施,既用自己的救命恩德挟恩图报,同时还用林朔的性命来要挟我。
从这一点上,你们看出什么来了吗?”
魏行山和周令时彼此对视了一眼,这苗雪萍确实令他们两人捉摸不透。
这女猎人绝大多数时候半疯不癫的,说话没个分寸。
可有时候,她又显得极有智慧,对任何事情都能一眼看穿。
魏行山转念一想,也对。
她当年毕竟是跟苗光启并驾齐驱的人物,还跟云悦心抢过男人,而且如今看着架势还差不多要抢赢了。
她本就是一个极为出色的传承猎人,不光能耐强,更是极为聪慧。
有时候不那么正经,那是跟云悦心抢男人的副作用,倒也无伤大雅。
眼下苗雪萍抛出这个问题,显然对魏行山和周令时两人有考较之意。
论能耐,魏行山自知不是周令时这个师弟的对手。
可要是比脑子,嘿,我老魏好歹是被猎门谋主提点过的人。
魏行山想了想,率先开口道,“让人办事,要么就低声下气求着,要么就居高临下压着,要么就利益交换,怎么也跑不过这三条道儿去。
而这三个法子,只要有了其中一个,另外两个就不需要了。
马王爷今晚这出就奇怪了,他是干娘您的救命恩人,这是最大的恩义了。
这么大的人情,有什么事儿开口就是,他不这样,非藏着掖着不说。
非但不说也就罢了,还用那什么八大金刚把老林给围了,作为要挟干娘您的筹码。
这不是画蛇添足吗?
没这么求人的。”
“对。”周令时也说道,“这事儿奇怪。”
“所以这叫进退失据、方寸大乱。”苗雪萍淡淡说道,“他求的事儿挺急,逼得他已经顾不上那么多了。”
“马王爷这能耐,还有什么事儿能让他这么着急?”魏行山问道,“还有,他到底是什么人?”
“要是知道了这些,那如今这贺家猎场到底出了什么事儿,我们应该也就明白了。”苗雪萍说道。
“对对对。”周令时连连点头,“十有**是这样。”
苗雪萍缓缓站起来道:“那你们就留在这里,我先去跟林朔汇合。马王爷既然有求于人,那么他们一时半会儿就打不起来,我过去来得及。”
“原来如此。”魏行山眼前一亮,“您是要去跟老林联手。”
“废话,面对马王爷这样的人物,我当然是去跟你师傅联手了。”苗雪萍白了魏行山一眼,“难道还跟你们这两个菜鸡联手吗?”
“干娘您慢走。”
“姨婆保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