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馆长和李馆长两个人在对话的时候,向南正将盒子里的青铜剑碎片拿在手中仔细观察,再加上两人后面的几句话的声音很小,他根本就没听到他们在说些什么。
此刻,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青铜器修复界里的一句俗话:“三代鼎彝([yí])容易补,战汉兵刃不好修。”
估计有读者看到这里就有疑问了,鼎彝这一类的大件青铜器,不是应该更难修复吗?怎么反而是兵刃这些小件青铜器不好修复呢?
实际上,大件的诸如钟、鼎、錞([],一种军乐器),因为其胎壁比较厚,残缺面积也比较大,因此,除了錾刻纹饰之外,其他的修复过程并不需要十分精细,因此,相对来说,这些青铜器物比较容易修复。
而兵刃类的青铜器,虽然形制各异,但它们具有共同的病害,通体矿化严重,锋刃呈现出锯齿状缺损,上手就掉渣。
所谓的掉渣,指的就是因为严重矿化而导致的,面积特别细小的碎片脱落。
兵刃类青铜器难修复,难就难在掉渣的回贴,以及锋刃锯齿状残缺的修补上,最主要的原因还是太小了。
不仅回贴的掉渣十分细小,锋刃残缺的配补材料也非常小,手捏不住,用镊子夹又没有手感,十分影响粘接效果。
向南曾经在看丁春城老爷子送给他的青铜器修复视频时,丁春城老爷子在修复青铜兵刃时,每次都眼睛瞪得老大,而且还憋得老脸通红。
他不敢呼气呀,生怕呼出一口气,就把那些需要回贴的小碎片给吹跑了。
因此,老爷子只能屏住呼吸,脸不憋红了才怪呢。
锋刃的补缺不仅粘接难,打磨更难,用力小了没效果,用力大了配补材料容易掉。
总之,如果想要磨炼一个人的心性,让他来学习修复青铜兵刃绝对错不了,如果他能坚持修复好三五件青铜兵刃,不说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至少他也能做到遇事不慌,镇定自若。
向南正想着这些,李馆长的声音忽然惊醒了他:
“向专家,听说你会修复青铜器?”
向南猛地抬起头来,看了看李馆长,点头说道:“啊?哦,修复过几件。”
“是吗?那太好了。”
李馆长喜上眉梢,他搓了搓双手,笑道,“向专家要是有兴趣,能不能帮忙修复一下这件青铜剑文物?你放心,修复费用肯定少不了的。”
刘馆长之前听覃小天说了那么多,还是有点怀疑向南的青铜器修复水准,但李馆长要比他直爽得多了,还没有确定向南的文物修复实力,就敢把这件残损的青铜剑委托给向南修复。
当然,这种直爽可不是拿国家的文物来讨好向南,而是基于他自己对向南的判断。
首先,向南是什么人?那可是古书画修复和古陶瓷修复双料专家,“大国工匠”称号获得者,他既然敢承认自己会修复青铜器,那么水平肯定差不了;
其次,如果向南的青铜器修复水准很差劲,他肯定不敢接这单业务,否则的话,岂不是坏了他自己的名声?要知道,在文物修复界里,名声可是比钱还要值钱的东西;
最后一点,这件青铜剑已经残损不堪,而且也不是什么知名人物的古墓里发掘出来的,更不是什么名剑,充其量只是一件普通的文物罢了,无论是鉴赏价值还是研究价值,都不会太大,就算向南的青铜器修复水准很差劲,将这青铜剑修复坏了,大不了再请其他青铜器修复专家拆开重修好了,几乎不会造成什么损失。
想明白了这一点,李馆长很快就下定了决心,直接向向南开口询问。
这可是和向南拉近关系的好机会,他还指望着对方能到凤凰城博物馆里开个讲座呢,岂能婆婆妈妈?
“交给我来修复?”
向南愣了一下,到凤凰城出差已经有一个多星期了,他还没来得及去购买练手用的电焊以及青铜工艺品呢,说实话,的确是有些手痒了。
但这么贸贸然地将一件刚刚出土的残损青铜剑交给自己来修复,会不会草率了一点?
他看了看李馆长,有些迟疑地说道,“会不会不大合适?我真的只是修复过三四件青铜器。”
“我相信向专家,文物修复本来就是相通的,不说一门精门门精,至少也不会差到哪里去,更何况,你还是两门精呢。”
李馆长很会说话,他摆了摆手,笑道,“向专家,你就看在我们小博物馆修复技术水平不够的份上,帮个忙吧。”
“这……”向南有些为难,他转头看向刘馆长,“刘馆长……”
他可是刘馆长请来修复古陶瓷的,如今那批古陶瓷连一半都没修复到,自己要是去帮其它博物馆修复青铜器,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向专家就答应他吧,要不然这老李头能整天缠着你,烦都要把你给烦死。”
刘馆长当然知道向南是在征求他的意见,心里也是有点暗爽,他笑了笑,说道,“你就答应他好了,古陶瓷修复室那边的工作,反正你都安排好了,隔一两天过去把把关,应该就差不多了。”
“那……好吧。”
刘馆长都这么说了,向南也只好点头应了下来,说实话,他也的确需要修复一两件青铜器来熟悉一下手感,否则出差一个月都碰不了青铜器,等回魔都以后肯定手生得不行了。
毕竟他才刚刚学习修复青铜器不过一两个月而已。
“哈哈,太好了。”
李馆长见向南答应了,顿时忍不住大笑起来,他大声说道,“今天中午我请吃饭,就这附近有家很有特色的鸡公煲,保准你们吃了下次还想来!”
“你就得了吧,就你这口味,吃什么都觉得好吃。”
刘馆长撇了撇嘴,不屑地说道,“我还不如和向专家到县里的餐厅去吃呢。”
“哎,瞧不起人不是?”
李馆长急了,一拍桌子说道,“等中午吃过以后,我看你还会不会再说这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