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临。
韦大铭城郊的庄园。
小汽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入了大门,熄火,下车,然后进入屋内,灯光明亮。
而外面则看不到半点儿灯光。
“大铭兄,新年快乐!”
“寿田兄,今天晚上这个晚宴就是为你准备的,来,来,快过来坐。”韦大铭热情万分的拉着方砚农,就要往今天的首位上座。方砚农的字:寿田。
“别,大铭兄,我还是坐在这边好了,这个位置应该由你来坐。”方砚农忙推辞不肯。
韦大铭也没有强求,坐了首位。
方砚农坐下看了一眼,今晚来的都是老熟人,有的还是多年的老友,比如萧坚白,过去曾经在上海无线电学校一起工作过的,当时他是教务长。
这有陈祖勋,董益三等等。
都是老面孔,满满的坐了一桌,这个规格的晚宴不可谓不高了。
“来,来,咱们共同举杯,祝愿大家新的一年前程似锦!”韦大铭起身,端起了酒杯。
“干杯!”
这酒一下肚,腹中的暖气上来,气氛自然就热了起来。
好酒,好菜,加上今天桌上这些人平时都是难得聚在一起,有的更是十几年的感情,自然话就多了起来。
“寿田兄,这以后就在山城工作了,咱们可就近了不少了。”韦大铭端起酒杯,凑近了一声。
“是呀,大铭兄,时局变化太快了,我也没想到。”方砚农点了点头,他以为自己会在滇城密检所干上几年呢,也远离中枢的这些纷争,也挺好的。
没想到一道迁移的命令,密检所整体搬迁入山城,现在更是要跟其他三个机构合并成一个机构了。
密检所要裁撤差不多一半的人手,虽然到了他这个级别的,不用担心没地方去。
但是谁走谁留,难免会影响到所内的士气,而且,谁没有一个亲信故旧的?
怎么安排这些人,也是一件很伤脑筋的事情。
方砚农也在为这件事犯愁呢,密检所电台组人数众多,裁撤的人必然少不了。
这人裁了,回军统就是了,只是,军统内也有部门接收这些人,而能一下子接收这么多人的部门就只有军统的电讯处和总台了,还有就是军令部二厅四处的电台。
这几个单位吃下这些人那是没有任何问题的,问题是,这些人到了这些单位后安置到什么岗位,那就不好说了。
接到韦大铭请客吃饭的电话,方砚农就不得不来了。
“寿田兄,有一个好消息,你应该听说了吧?”韦大铭嘿嘿一笑道。
“好消息,什么好消息?”
“寿田兄,你这样就不厚道了,新成立的军委会技术研究室,五个组的组长有你一个位置。”韦大铭道,“这样的好消息,你居然装作不知道?”
“我真不知道,大铭兄。”
“怎么,温博士没有对你说吗?”韦大铭很惊讶,协调会都已经开过了,合并方案和人事也基本上讨论好了,方案和人事安排也递上去了,就等老头子批准了。
而且现在看来,老头子对方案和人事的安排并没有提出什么特别的意见。
从侍从室反馈回来的消息看,老头子是基本认可的,至于为什么还没有签字同意,应该是在个别人的任命方面还有考虑。
而方砚农的第四组电台组组长应该是最没有争议的一位,因为这个位置,没什么人能够跟他竞争。
“温博士只是跟我们几个通报了一下合并后的分组原则和方案,其他的并没有说。”
“其实第二次协调会上,除了确定了分组方案之外,还讨论了各组组长和副组长的人选问题,寿田兄,你被推举为第四组电台组的组长。”韦大铭呵呵一笑,解释道。
“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你跟祖勋一起,他也被推荐为二组的组长,以后你们两个就要在一起共事了。”韦大铭手一指陈祖勋笑着说道。
方砚农微微一愣,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陈祖勋倒是先举杯站了起来:“寿田兄,往后还请多多关照!”
“祖勋兄言重了,互相帮助!”方砚农连忙站起身来,与陈祖勋碰了一下杯子。
“寿田兄,今后在军技室,你跟祖勋两个人可要相互扶持,这不光关系到你们两个的前途命运,也关系我们军统在军技室的地位和话语权……”韦大铭继续说道。
方砚农在听,并没有发表任何言论,虽然他过去在密检所工作,但有关军统密译室内部权力斗争的情况他多少也是知道一些的。
韦大铭在跟那个叫 那个叫罗耀的年轻人的斗争中惨败,虽然说在密译室安插了陈祖勋一系的人手进去了,可密译室的大权仍然掌握在罗耀的手中。
这个年轻的手腕和权术都很不简单,而且,他也知道,罗耀在协调会上把温玉清骂的高血压发作住院,最后不得不妥协让步。
他开始有些担心,在新的工作岗位上,会不会比现在还要更难一些,说实话,温玉清虽然有些清高,但起码还是尊重他的,而罗耀一个特务训练班速成出来的。
他真不知道这个年轻人会是这样一种做事风格。
“罗耀这个人很霸道,在密译室几乎一手遮天,他喜欢制定一些规矩,要求所有人必须遵守,否则必定遭到严厉的惩处,但是这个人也很自律,低调,不近女色……”陈祖勋开始为方砚农介绍罗耀。
“寿田兄,今后你要小心,这个人会用一些小恩惠收买人心,平时表现的也很亲和,喜欢跟下属打成一片,这些你也是需要了解的,不过到了军技室,他大概率没有机会主持工作了,呵呵……”韦大铭突然笑了起来。
“这是为何?”
“虽然在协调会上推举了他为军技室主任的人选,但是他大概率没有机会,无论从阅历到经验,他都不可能是温玉清博士的对手,这么大的一个保密单位,上头不会交给一个才工作两年的年轻人,这不是在军统……”韦大铭的话中,隐隐透着一丝对戴雨农的不满和嘲讽,甚至还有一丝兴奋。
他的语气中,好像罗耀今后在军技室边缘化,甚至不再有掌权的机会了。
接下来,众人纷纷给方砚农和陈祖勋敬酒,恭喜他们两个高升,前程似锦。
陈祖勋是来者不拒,而方砚农则以自己不胜酒力,婉拒了后来的敬酒,但也喝了不少。
酒席结束,大家散去。
方砚农和陈祖勋二人被韦大铭留了下来。
三人来到一间密室,说了大概有一刻钟的话,陈祖勋踌躇满志的坐上车离开了。
而方砚农一上车,脸色就沉了下来,今晚这个事儿,他感觉要出大事儿了。
这些人这么干,自己一旦牵扯其中,只怕到时候祸及自身。
他有些后悔了,今晚这个饭,他要是没来吃该多好?
……
“参加都有那些人?”曾家岩51号,戴公馆书房的电话突然响起来,穿着一件旧睡衣的戴雨农从卧房过来,拿起电话机问道。
“……”
“嗯,我知道了,这个事情不要你对任何人讲。”戴雨农脸色冷了下来,对着电话说道。
……
南泉街,叶公馆。
一个略有西方人面孔,黑头发的年轻男子,坐在从意大利进口的真皮沙发上。
金丝边的眼镜儿,看上去温玉如同贵族公子一般,翘着的二郎腿很悠闲的晃着。
手里端着一只高脚杯,酒杯里的猩红色的酒液轻轻的旋转着。
在他的右手边,三米距离,一位身穿丝绸长袍,头发梳的一丝不苟的男子,男子个子不高,但操着跟本地迥然不同的口音,似乎在向年轻人汇报什么。
“祥叔,军统这一次居然没有反应,这太不正常了!”
“是的,按照以往他们的作风,发生这样的事情,他们早就打上门了,报社被砸都是轻的,弄不好,还会有弄出人命来,这一次,他们居然什么都没动,很不正常。”
“是什么原因,知道吗?”叶公子眉头一皱,这似乎没有按照他设想的剧本走呀。
“不知道,不过,最近有人在暗中调查咱们,是不是军统的人,还不清楚。”那叫祥叔的中年男子微微弯着腰回答道。
“军统可不会好对付的,你吩咐下去,江小姐那边要格外小心,不能让她出门。”
“公子您放心,江小姐是您未来的少奶奶,我们是绝对不会让她出事儿的。”祥叔郑重的道。
虽然他不赞成自家公子跟军统作对,可他只是个下人,做不了主人的主。
既然自家公子要替人出头出一口气,他也只能配合了,谁让老爷吩咐过,在山城,一切要听叶川的吩咐呢。
“你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叶川挥了挥手。
“是。”祥叔离开后,一个黑影从廊柱后面闪身走了出来,是一个女人,黑色的皮衣包裹,一头干练的短发,身材十分火.辣。
“公子。”
女子来到叶川背后,单膝下跪一声。
“去以那个秦鸣的名义给《山城晚报》的社长送一封恐吓信,里面放上一颗子弹,我要再给这舆论加上一把火。”叶川眼眸之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