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止风与宁弘煊相对而立,一侧是金光闪闪的龙椅,一侧是惊怒交加的朝臣。
两人的眼神中都有势在必得的自信,唯一不同的是,林止风的自信是有实力做底,而宁弘煊不过是自以为是。
“若我发誓后,天无异象,你又当如何?”宁弘煊缓缓伸出手,指向殿外万里晴空。
烈日高照,无一丝浮云,晴朗湛蓝的天好似一块打不破的厚重晶石。
朝臣们窸窸窣窣一阵,终于有人忍不住站出来,大声喊道:“天象不会因人力改变,姜姑娘三思!”
“他犯下诸多罪孽都没有引起天罚,姜姑娘怎么能把希望寄托于天象?还是等等告御状的秦远昭吧!”
“要是指天发誓后依然晴空万里,难道就能证明他的清白?我看未必!”
林止风抬手止住他们的议论,转身看向众臣,负手高声道:“宁弘煊罔顾天地人伦,必将受到天罚,诸位不必再劝!”
她率先走下殿中,转头微笑着看向宁弘煊:“还不走?是开始担心了?”
宁弘煊冷笑出声,像看死人一样看向她:“我只担心你死得太快,太轻松。”他说完迈着自信嚣张的大步,超过林止风走出含元殿外。
乌泱泱的朝臣跪在台阶下方的广场上,有內侍不断传达着殿内的消息。
当听说林止风要求宁弘煊,用指天发誓的方式来证明清白,九成九的朝臣心里都认为这女人是疯了。
大好的天气,哪里能有什么异象!这样一来,刚刚的人证岂不是全都白费了么?
钦天监的官员们最是无语,恨不得能冲到殿上摇一摇林止风的肩膀,让她以后做事先咨询一下专业人员!
“宁弘煊,开始吧。”林止风忍住身体的轻度疲倦,用神魂卷住十张引风符,嘴角疯狂上扬。
宁弘煊眼中闪过讥笑,转身对着东方旭日,一撩衣袍虔诚无比地跪下。他的声音传荡在落针可闻的广场上,仿佛要向世人证明他的无辜。
“朕从未做过殿上指证的任何事。一不曾谋害陆太傅,二不曾追杀秦远昭,三不曾毒害千机天师,四不曾收买无名道长。如有虚言,望天降责罚,警示世人!”
他故意动用内功,让声音传荡得极远,特别是“天降责罚警示世人”八个字,回荡在寂静的广场上,震得人心惶惶,莫名染上了一丝对他的畏惧。
天空依然晴朗,万里无云,金色烈日散发出灼人光芒。
姜家要完。
这是所有朝臣心中的想法,他们看向林止风的眼神染上同情,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奔赴刑场的冤死鬼。
“姜不忧,你还有什么话要说?”宁弘煊的得意浮现在脸上,他很少喜形于色,但现在确实忍不住露出笑颜。
林止风不急不慌,眼中含笑,清脆的声音传荡得更远、更清晰。
“天地有灵,却不会为恶人而鸣。”她转过身面向东方,神情肃穆,声音嘹亮,“请天地神灵显威,降下异象,责罚逆贼宁弘煊——”
轰轰轰——
忽然之间,远空传来狂风怒吼声,像是有一万头巨兽咆哮着赶来。
眨眼前还是湛蓝无云的天空,突然从远方卷来滚滚黑云,狂风凌冽,犹如寒冬。
“天地显威了——”
“快快跪拜!”
“天怒,这是天怒!”
无数朝臣吓得跪地高呼,就连含元殿外的文武重臣都双脚发软,不由自主地看向傲立于狂风中的林止风。
宁弘煊心惊不已,在狂风中试图瞪大双眼,看清林止风的神情。“你......你和钦天监有勾结!”
他的话一出口就被怒风吞没,林止风还是听得真真切切。
“天真。”林止风瞥他一眼,眼中只有讥诮。
见云层越聚越多,她再次高呼出声,声音竟能穿透呼啸的狂风,钻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宁弘煊杀父弑兄,多行不义,请天降雷劫责罚于他——”
轰隆隆——
一场声势浩大的雷电立刻蓄积,黑色的云雾中,紫色红色的雷光疯狂闪烁。
第一道闪电劈下来的时候,宁弘煊惊呼一声跪倒在地,吓得脸色惨白,再不敢生出半点质疑。
所有人都看到,第一道雷恰好劈在宁弘煊身前三步,将含元殿外坚固的石阶,劈出了一道裂痕。
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第十道雷纷纷劈下,把跪地不起的宁弘煊团团围住。
雷劫散去的时候,一道焦黑的圆圈把宁弘煊围在其中,他跪坐在裂缝上,神情呆滞,彻底失了神。
广场上鸦雀无声,朝臣们连呼吸都不敢太重,唯有林止风嘴角含笑,趁雷电和黑云就快消失,再次高声唤道:
“请天降浩雪,为枉死在宁弘煊手下的人们洗清冤屈——”
宁弘煊生无可恋地抬眼看向天空,心中抱了一丝侥幸,这毕竟是盛夏时节,肯定不会降雪的吧......
朝臣们也纷纷抬头看向逐渐恢复湛蓝的天,不知道这最后一次召唤,会不会如愿。
等了片刻,天空开始趋近于晴朗,大部分朝臣心里不由得叹息一声,要是收在雷劫那一下就完美了。
“咦?下雨了?”
第一道带着疑惑的声音响起,很快就有人纷纷应和。
“冷冰冰的,不是雨丝,是雪花!”
“真的下雪了!”
“快看天上,暴雪要来了——”
先是一片片比指甲盖还小的雪花,缓缓飘落在众人头顶、面颊,等抬头望的时候,大片大片的鹅毛雪就从高空坠落,阳光一照,晶莹闪烁。
宁弘煊好不容易撑起的腰板再次软下,跌坐在雷劈出来的黑圈里,看着眼前地面渐渐被雪覆盖,一颗心比雪本身还凉。
“宁弘煊,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林止风把他刚刚得意时候所说的话,原样重复了一遍,只不过她的语气中没有骄傲自得,也没有胜利者的炫耀。
宁弘煊双手颤抖着跪坐在地,双眼无神地望向天空,低声呐呐道:“我无话可说。历史,一向是由胜利者书写,而我只是失败者。”
含元殿前跪着的文武重臣,看到大雪持续不断地下坠,心中如被洗涤过一般澄澈干净。
远方积起一层薄雪,一群人从宫门口跑来,领头的內侍高声通禀:“原告秦远昭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