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北疗养院的内院比起外院环境更为优美,虽然只是一墙之隔,却好像又是一重天地。
外院类似于正常的村落小院子,内院则相当于小型的四合院,每一位老领导居住的都是一个独立的小院,进了院子就是宽大的空地,可以种花,可以种菜,全看领导们的喜好。
何院长带着众人走进任老所住的院子,进了边上的一间房间。
房间内的床上躺着一位七十岁左右的老人,老人双目紧闭,脸色苍白。
房间里面已经站了好几个人了,除了方寒认识的姜老和罗医生之外还有好几位医生打扮的中年人,一位五十岁出头的中年医生正在给任老做检查。
姜老看到方寒进来,当下就是大手一挥:“我说你们行不行,不行就让路,让小方来。”
正在负责给任老检查的中年医生瞬间就尴尬了,这是继续检查也不行,停下也不行,都不知道如何是好了。
罗医生给了几位同行一个同情的眼神,他跟着姜老,最为清楚姜老的为人,姜老这个人一直都是这个性子,心直口快,认可谁了那就是相当的认可,要是不认可谁了,怎么看都觉得不顺眼,罗医生这一阵过的就不怎么舒坦。
何院长急忙给两位医生解围:“这几位是市中心医院和江中院的医生,正好在咱们疗养院义诊,要不让市中心医院和江中院的医生也看看,大家一起想想办法。”
何院长开口,中年医生这才急忙上前一步道:“姜老,任老的情况我已经清楚了,您看,我要不先开个方子让任老服上一剂。”
作为江北疗养院的医生,大多数人的性子其实和罗医生差不多,他们是有些瞧不上医院的一些医生的。
就拿江中院来说,除非是罗一鸣、秦卫华等人,其他医生水平就能有他们高?
能在江北疗养院担任医生的,那可真没庸医,这儿是给领导看病的地方,说穿了那就是地方的御医,没两把刷子怎么行。
中年医生那也是中医,水平自问并不比江中院的一些副主任差多少,江中院能让中年人认可的也就廖一鸣和秦卫华等寥寥数人。
“去开方吧,小方你也去看看。”
中年人的目光下意识的看向李文军和林右昌,猜测着这两位谁是姜老口中的小方。
市中心医院的副主任林右昌原本还以为机会来了,进门的时候还是兴致高涨,干劲十足,这会儿也瞬间偃旗息鼓了,就站在李文军边上,也不上前也不吭声。
疗养院的医生都挨了叼,姜老还在边上虎视眈眈,他这会儿上去岂不是找不自在?
林主任这么一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他的水平真不见得有罗医生三个人厉害。
林右昌站着不动,姜老又发了话,李文军则看了方寒一眼,两人同时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抓住了任老的两只手腕开始诊脉。
在进来的路上,方寒和李文军已经听何院长说了任老的情况,任老是他们来疗养院的前一天患病的,期初是头疼、发热、畏寒、口渴,保健医生觉得任老是感冒,就给吃了感冒药,到了昨天上午没什么效果,然后给挂了吊瓶,昨晚睡前又服了感冒药,谁知道早上起来任老就是昏昏沉沉的,都没起床吃饭。
保健医生给任老做了检查,又给挂了吊瓶,吊瓶没挂完,就发现任老的情况更严重了,人已经叫不醒了,这一下可把保健医生吓坏了。
方寒和李文军诊过脉,两人又是一左一右翻看了一下任老的眼眸,李文军还在任老的耳边喊了两声:“任老,任老。”
任老没有任何反应,方寒伸出手指在鼻息下面感受了一下,还有呼吸,而且身上还有温度,这才放心。
探查了鼻息,方寒又伸手捏开任老的嘴巴,查看了一下任老的舌苔,这才松手,和李文军对视一眼。
“怎么样?”姜老急忙询问,边上的何院长也是满脸焦急。
“任老这是湿热明证,初春春温潜伏,湿热交杂。”李文军看了一眼方寒,把说话的机会给了方寒,方寒也没客气,开口道:“患者之前的病症是外感所起,发展为昏迷,应该是春温病中的邪闭心包,同时患者并无灼热、烦躁、谵语等症状,再加上舌苔黄滑厚腻,所以可以确诊是湿热痰浊蒙蔽心包之症。”
这话罗医生包括何院长等人都是听不太明白的,姜老却听的懂,他本就是军医出身,虽然后来从政把一身本事扔的七七八八,却也有着一定的底子在。
不由的姜老的目光就看向了刚才的两位中年医生。
邪蒙心包一怔有热蒙心包和痰蒙心包两种,《通俗伤寒论》中有云“伤寒转闭,其因有三,以热邪烁营,逆传心包而闭者;二痰因火劫,蒙蔽神明而闭者;三,湿热熏蒸,上蒙心窍而闭者。”
听着方寒的话,刚才已经去边上写好药方的中年人瞬间愣在了当场,手中还拿着写好的药方,就站在距离姜老一步之遥的地方。
姜老斜眼看了一眼中年医生,就猜到这位的方子八成出了问题,上前一步一把拿了过来,低头看了两眼,就忍不住破口大骂:“什么狗屁方子,你这一剂药下去任老头岂有命在?”
中年医生脸色涨红,张了张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刚才还信誓旦旦,可这会儿那是真的不敢张口了。
方寒开口一解释,他就知道他犯了什么错误。
姜老发火,不仅仅中年医生吓的战战兢兢,房间里面的其他人这会儿也都是大气不敢喘一下,生怕姜老把火气撒在自己头上。
方寒上前一步,弯腰从地上捡起姜老扔掉的方子,认真的看了一眼,然后递给了李文军,李文军接过看了一遍,也默不吭声。
怪不得姜老发火,这样的方子要是他手下的医生开出来的,李文军八成也要发火。
辩证不清就敢开方,就这水平还在疗养院伺候老领导?
患者是湿热痰浊蒙闭心包,对方却只看到患者意识昏迷,开的竟然是牛黄、至宝这一类清心开窍的方子,这个方子下去不仅没有任何作用,还有冰敷凉遏、闭门留寇的危害。
如果用更为通俗的解释把任老的情况描述一下,任老的情况就是一口湿热和老痰蒙闭了心窍,中医里面的心、肝之类的称呼往往和西医不同,这个心指的并非是心脏这个器官,心指的是心神。
前文有说过一次,中医有阴阳五行之说,所以用阴阳的说法套在人体上就是清轻者上浮则为天,这个天管得就是一个人的意识、心神、精神等等,浑浊着下沉则为地,这个地指的就是浊气、粪便等等,清气上浮,人神清气爽,头脑清楚,耳清目明,清气受阻,则人精神萎靡不振,严重者甚至意识丧失昏迷,双目失明。
热气蒸腾,雾气太大,有可能阻碍视线,看不到蓝天,头道。
方寒也不矫情,走到边上写了一个方子先递给李文军,李文军看过之后签了字然后才递给姜老。
姜老接过方子,详细的看了一遍,然后把方子递给之前的中年医生:“看看,看看,看看怎么开方?”
中年人接过方子,低头看着,更是大气也不敢喘一下。
姜老再次没好气的瞪了中年医生一眼,回头对何院长道:“赶快去抓药熬药,尽快给任老头服下。”
何院长看向中年医生,中年医生急忙把药方递给何院长,何院长交给人去抓药。
大概四十分钟,就有护士端着熬好的汤药来了,方寒查看了一下汤药,点了点头,示意护士给任老服药。
护士端着药走到床边,奈何任老嘴巴紧闭,根本就没办法吃药,急的小护士都快哭了,姜老刚才把几位医生都训的不行,更何况她一位小护士。
还好姜老并非不通情理,走上前看了两眼,回头问方寒:“任老头这样子没办法吃药,怎么办?”
“那就用鼻饲之法吧。”方寒想了想道。
“对,鼻饲。”何院长急忙道。
鼻饲之法是人工把胃管经鼻腔置入食道中,从鼻腔直接给患者服药或者进食的一种手段,这个法子并不算罕见,何院长都知道,听方寒这么说,何院长急忙让人去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