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玉英可不信这帮子考官还真想用怀柔手段来考核救援师。
当年她和夏志明在皇城司选拔察子的时候,历届都是有唱黑脸的,有唱白脸的,反正中间肯定有一段是怎么让人难受,就使什么样的手段。
温柔呵护,那也是把人选出来之后才会有。
杨玉英现在就怀疑在这个基地里,那些笑得和橘猫一样的考官们,前辈们,和蔼可亲的皮相下都藏着一把血淋淋的钢刀。
其他考生到不像她这般有如此多的想法,话说,温柔的是考官们的皮相,考核的标准那还是相当严苛,一众考生每天被操练的要死要活,又在考官们的温柔鼓劲下,哪怕已经累死了,也不可能偷懒,累到回宿舍倒头就睡,哪里还有心思东想西想?
考核难度一天比一天提升。
所有考生从天不亮就被塞到地陷空间里去,不到晚上绝对回不来,一整日里,要从十二处绝地寻找救回那些‘落难’的民众。
每天晚饭前,众人的成绩都要公示排名,到时候基地所有楼层,尤其是食堂的超级大屏幕上显示的都是他们的成绩。
成绩好的那些自然轻松,可成绩排在末尾的那几个,简直宛如公开处刑。第二天肯定更要拼命努力。
这日,日头西斜,杨玉英从减压室里钻出来,痛痛快快地洗了个热水澡,隔着浴室就听见有人轻微地打着呼噜,还有人躲起来小声哭,要不是她五感发达,估计也听不见这样的哭声。
杨玉英出来,顺手给隔壁递了条毛巾过去。
“谢……谢……”
隔壁有气无力地呻吟道。
杨玉英打了个呵欠,摆摆手出来,在她隔壁洗澡的这位是个大小姐,刚来的时候住宿不习惯,吃饭不习惯,更不要说洗澡,那是让人看一眼就羞得双颊通红。
至于现在……
“腿,腿不行了,揉揉,谁伸把手……”
杨玉英:“……”
现在别说什么大小姐,大少爷,就是那些体质绝对合格,已经走在救援道路上的资深实习生们都恨不能有人从头伺候到脚,能不动就不动,以前的那些讲究,通通都消失不见。
从公共浴室出来,杨玉英进入食堂,就看横七竖八的一群人趴在桌子上抱着大海碗呼噜呼噜地往嘴里塞各种营养餐。
这营养餐都是特制的,稍微牺牲了一点味道,更注重营养和吸收效率。
一开始所有人都不太爱吃,杨玉英这个好美食的更是连闻一下都不太乐意,现在嘛,每个人都恨不能吃完了再把碗给舔得干干净净。
不多时,四壁上悬挂的各大屏幕又开始出现今日的成绩排名。
杨玉英依旧高居榜首。
周围登时响起一阵议论声。
如今杨玉英算是在这一届考生里名声远扬,这一届的考生素质还都挺高的,每日成绩争夺是你追我赶,彼此都咬得极紧,稍一不留神就被人赶超。
唯独杨玉英一骑绝尘,远超众人。
“今天又是六十四个幸存者,一个没落下,其中有四个居然还是从乱石林里救下来的。”
“我怀疑咱们这位杨小姐不是人,听说研究所那边开始研究救援智能机器人了,没准已经出了成果?”
某考生一边吃一边含含糊糊地咕哝。
这消息居然传扬得有鼻子有眼,在后面好几届考生里都颇有市场,杨玉英对此很是莫名其妙,能当救援师,说明智商至少要在平均线上,难道一进考场就会变成傻子?
傻子不傻子的,这会儿都不重要,一转眼,考核已经到了尾声,一众考生肉眼可见地成长起来。
短短十五天,四百多个学生,人人都脱了一层皮,超过一半以上,都被送到医务室里紧急抢救过。
但最后淘汰掉的只有一百六十五人,其中伤退了八十八个,剩下的都属于身体素质,心理素质都稍稍有缺的那类。
说是有缺,可是能走到这一步再退下去,来年再考一次就很有可能能通过,即便要转行不做救援师了,也会有无数高薪的好工作等待他们。
“真是了不起!”
抽红包!
随着考核结束,考官们的温柔程度更是直线上升,这句话成了整个基地里被说的最多的一句。
从考官到那些前辈们,每天变着花样地夸赞他们,什么他们这一届都特别厉害,素质比上一届强出百倍去云云。
“足足剩下了二百四十五位,往常哪能有这么多人取得资格?再往前数三十年,都没有哪一届,像你们一样优秀了?”
主考官笑得眉毛都舒展开,“从现在开始,你们就是拥有救援师资格证的,真正的救援师了,说的俗气一点,把这张证书握在手里,将来你们别管站在哪儿,出现在哪儿,你们都是人群里最厉害,最值得尊重的那一个,从此你们就和以前庸常的人生彻底分割开。说白了,你们现在都是牛人了!”
杨玉英扬眉,不说困难先讲好处?
她一笑,到对这类倾向于鼓励的手段没什么意见,人家盛行了这些年,必然也人家的道理。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很兴奋,主考官亲自过来给所有人都分配了装备,就连杨玉英都忍不住打开箱子看起来。
装备很简单,只有两样而已,一套防护服,一个医疗箱。
防护服看起来十分简约,但是耐高温,耐极寒,还挂着不少小型装备,哪怕落到水里一时都不会沉,还安装单独的减震系统,杨玉英试了一下,别人或许不行,可若是她想,穿着这东西还真能轻轻松松地飞檐走壁。
主考官神色和蔼:“都回去吧,赶紧回家歇歇去。”
他一顿,眉开眼笑,“恭喜你们,从今天开始,都是真正的救援师了。要从此牢记救援师最大的准则——敬畏生命!”
杨玉英抱着装备从考场出来,照例还是要步行出山,一边走,心中隐隐有点不得劲。
这十五天的考试,绝不轻松简单,可以说每天几乎都要把人逼到崩溃的边缘去,如果不是实在艰难,到了这一步,那将近两百个在最后关头被刷下来的勇士,又怎么可能放任自己失败?
杨玉英也是每天都在精疲力尽。
她正回味这一段考试生涯,背后忽然响起刺耳的警报声,杨玉英只听了一声,本能地转身就向回狂奔。
不光是她,今天所有离开基地的新晋救援师们齐刷刷折身向基地的方向跑过去。
杨玉英的速度很快,但她飘进汇报大厅时,就看到前辈们都到齐了,正在整理装备,出出入入的工作人员神色凝重,气氛相当紧张。
刚从外面赶来的新任救援师,神色肃穆,同样紧张,还有害怕,担忧,却也潜藏了一点跃跃欲试的激动。
这样的警报声,在今天之前他们也在基地听见过三次。
此地的确是他们的考场,但考场才是兼用的,人家本来就是救援师们的训练基地,是大家的老巢,里面的指挥中心每时每刻都在监管各地传来的灾害信号。
就这十五天里,便有三次他们考试考到一半,警报骤然响起,当时正充当道具,辅助考试的前辈们扔下他们就整装待发。
每到这个时候,即便还在考核中,一干新人的心情都不自觉开始浮躁起来。
“有可能是误报。”
“最近误报的次数很多。”
新晋的救援师们站在汇报大厅内,眼见工作人员来回穿梭,前面的大屏幕上出现卫星地图,不禁有点不安。
“这次好像不是误报,主考官很紧张的样子,那……咱们是不是要出现场了?”
前面的三次警报,有两次是误报,一次是小型地陷灾害,地陷发生在小区门前,只是一个七八平方左右的小坑,但是事发突然,还是有一对正在家门口遛狗的老人家被卷了进去。
前辈们参与到救援中,但是很不幸,他们只抢回了那一对老人家的尸体,只差一点点而已。
那天前辈们回来时,神色都很平静,只是每个人都不约而同地在胸前佩戴了一朵白花。
短短几句窃窃私语,杨玉英就同无数新晋救援师,还有前辈们一起换上装备,上车狂奔而去。
人上了车,指挥中心的信息才接入。
“紧急情况,东经115°10′-116°34′,发生六级地陷灾害,附近救援师请响应……”
“唐古21训练基地响应,救援师九十四人。”
“阳湖培训基地响应,救援师四十一人。”
“燕平地心谷培训基地响应,救援师三百一十九人。”
“……”
听着麦克风里不断传出声音,显然目前的情况和前面三次警报的情况全然不同,气氛要更凝重严肃。
杨玉英就见身边有两个新人脸色越来越白,额头上的汗水越来越多。
他们这些人中,就是资深的实习生,出过现场的那几个,也没有真正进入过地陷空间,大部分实习生就是在现场给资深救援师们打打下手,像秋水镇那样规模的地陷,再加上人手不足的缘故,才有实习救援师能加入。
带队的前辈救援师方州神色平静,回头看向一群新人,笑道:“都别紧张,六级的地陷灾害而已,一般情况都很单纯。”
听了几句指挥中心的情况介绍,方州扬眉,“这次你们正好赶上,也是个见世面的机会,不用怕,唔,阳湖的人先到了,看来你们反而要想想会不会不等你们下去,事情已经了结了,奔波一场,连地陷空间都捞不到进一次。”
方州神色平和,语气还带着一点小幽默,新人们心情果然平复了些许。
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只听麦克风里忽然传出一个极严肃的声音:“阳湖基地,收到请回答,收到请回答……宋楠,宋楠,请问现场什么情况?”
随即信号断开,一片刺啦刺啦的声响,所有人登时都紧张起来,足足过了一分钟,信号才重新接通。
“现在更正,地陷又发生了两次,灾害上升到九级,阳湖基地成员已经联系不上,有可能全军覆没,请其他培训基地注意。”
“再说一次,地陷升级,诸位同仁务必小心。”
说话间,车已经到了。
这一次的地陷竟然发生在北方燕平近郊的一座小城市,水恒市,虽然没有发生在市中心,但是市中心也受到了强磁场干扰,就在那一瞬间,城内大停电,计算机无法运转,整个城市都失了控。
好在大顺朝的百姓们久经考验,地陷又发生在燕平附近,事情一出,几乎只稍稍浪费了一点不足道的时间,一切就恢复了正轨。
隔着车窗,远处已经隐隐能看到黄沙漫天,地面龟裂,屋舍倒塌,杨玉英隔着窗户向外看了一眼,地面上全是水,水已经差不多能淹没人的膝盖。
不少灾民被组织起来,开着吸水车,拿着各种装备吸水,杨玉英轻声道:“地下的环境应该多水。”
“车不能再走了,下车,徒步。”
方州一句话,所有人都下了车,“今天新考到资格证的新人,十五点钟方向,徒步三公里驻扎。其他人跟我走。”
一边说话,他已经跑动起来,无数前辈们的背影消失在黄沙和泥水中。
其他人也没有耽误,迅速开始行动,没走多久,他们就到了外围,真正看到地陷中心,看到外露的结构,所有人都愣住,脑海中浮现出各种教科书上最恐怖的语句,就是杨玉英心里也一咯噔。
地陷灾害里最危险也最艰难的情况发生了。
这一片地陷居然形成了气泡灾害空间。
大顺曾经遇见过一次,那是十年前,当时第一批下去了一千多个救援师,一个都没有回来。
刘琪的脸色惨白,死死掐住自己的虎口,远处传来一阵又一阵的惊呼声,还有惨叫声,大声的咆哮,一片嘈杂骚乱,所有人都在奔忙,远处不停地有人喊:“手动造氧机,快,加把劲,把所有人都调来!”
“啊!”
“塌陷,发生了塌陷!”
“阿宇,阿宇死了!”
一阵地动山摇,乌泱泱的人冲过去抱着血尸痛哭,杨玉英胸口都泛起强烈的恶心,脑袋里像是有人拿重锤砸她,这二百多个资格证还有热乎气的救援师们,迷茫地像落汤的羔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