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
沈言渺忽而抬起头用力地眨了眨眼睛,直到眨掉所有的泪意,她眼眶微红,默不作声地按照陈墨的话回忆着所有的线索。
artemisia是艾叶的英文。
那一串像手机号码一样的数字,是艾叶的学号。
还有那个莫名其妙的情敌故事。
陈墨说的没错,她的确是尽了最大能力给了她提示。
而她,也或许算是不负所望,在从程子谦手机屏幕上看到那个署名艾叶的来电显示时,就大致猜到了所有的故事。
她曾经是再出色不过的律师,她能敏捷地捕捉到所有破绽和疑点,再用所有的直接可采纳证据,将所有情节都架构得很完善。
偏偏,却唯独忽略了一件事。
……不怪你了。
沈言渺声音哽咽地缓缓出声,她黑白分明的眼眸被水雾遮挡,看什么都像隔了一层玻璃似的,影影绰绰:……生日快乐。
还有,要早点好起来啊,生日愿望重新许一个给你。
沈言渺无力地闭了闭眼眸,她向来自诩能看穿人心,洞察真相,可是却忘了最重要的一点。
你说,一个生气就会坐在马路边吹风,只要买瓶酸奶就能哄好的小孩子,又能有多心机深重呢。
私自投递设计稿的时候,她可能是真的希望她名扬天下吧。
rachel姐,你放心吧,我陈墨不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我看得出来,你的心思根本不在那一位医生先生身上,所以我早早就跟姐姐摊牌了,尽管她十分恼怒我出卖她,骂我不听她的话,但我也还是自作主张,折断了她安排的,另一个企图伤害你的羽翼!
陈墨国文本来说得就不是特别好,而这一封邮件又整篇都是密密麻麻的汉字,她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说话的小孩子,绞尽脑汁地思索着每一个词语的准确性。
羽翼?
沈言渺若有所思地怔怔盯着这个词语,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脑子里突然就想起了之前那几封古怪到极点的邮件。
以及那个连陈墨都不知道是什么内容的音频文件。
难道,这些都是艾叶一手的杰作,可是她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说着完全与题无关的内容,到底是想要告诉她什么。
还有陈墨口中的那个所谓羽翼,他到底是什么人,又为什么会跟艾叶合作,难道也是跟艾叶有着血缘亲情?
如果没有,那他的诉求动机又是什么?
一个又一个谜团接踵而至。
沈言渺只觉得眉心一跳一跳的发疼,她抬手无力地敲了敲额头,陈墨的一言一语就好像电影镜头一般,飞快地从她眼前掠过。
折断了她安排的,另一个企图伤害你的羽翼……
这一句信誓旦旦的保证,一次又一次在沈言渺脑子里重复,并且不断放大又放大,她习惯性地用起了自我追问的思维。
曾经还是沈律师的时候,她经常这么做,并且运用得法。
如果说艾叶是因为恼怒陈墨出卖她,才重新找了人选。
那么,按照陈墨邮件里写的来看,应该是在收到那一件快递之后不久的事情。
那距离现在也不过就二十来天的时间,可陈墨那丫头近一个月,都一直老老实实地留在nightfall,她哪里来的什么空闲去帮她处理麻烦。
从时间上来讲,这推理根本站不稳脚。
等等,不对。
时间?
沈言渺倏然睁开了一双眼眸,她就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盲点一样,从桌面上一大堆文件里东翻西翻,找出了那个已经拆开被压在最下方的快递包装。
快递上表明的签收时间是在二十六天前。
那一天是星期一……
早上她收到快递之后,当即就让陈墨去查了这快递的来历。
沈言渺闭着眼眸用力地回想着那一整天的经历,如果换成是别的时间她可能早就忘在了脑后,但是这一天她却记得格外清晰。
那是她和靳承寒相互坦白心意之后,他回国的第一天。
那一天他给她打了两通电话,一通在中午,打来提醒她吃午饭,并且在知道她吃了意面之后,还嫌弃她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等到下午的时候……
沈言渺忽而眼前一亮,整个人都变得严肃起来,有时间,陈墨是有时间的。
那天下午,她跟请了假,理由是要回学校听red摇滚乐队的音乐会。
如果是这个时候的话……
时间对得上!
沈言渺纤白的手指飞快在键盘上敲了几下,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屏幕上弹出来的页面,red摇滚乐队在两年前就因为主唱的意外离世,而宣布解散。
既然解散了,还怎么可能出现在学校演出!
为了确保事情的真实性。
沈言渺又锲而不舍地将电话打到了陈墨学校,学校办事处也明确地告知她,并没有什么red乐队的音乐会。
所以就是说,那一天陈墨骗了她?
但这似乎也并不能证明她就是去见了什么人,解决了什么事情,也许她就只是想要请个假,跟朋友出去玩也未曾可知。
沈言渺用力将白色的手机攥在掌心,她水晶般的一双水眸微微低垂着,好看的细眉紧紧拧着,她的确是很想尽快找出真相,但严谨的逻辑推理让她不得不艰难地停在这一步。
因为她根本无法确定,陈墨在那个下午,究竟见了什么人,又做了什么事情。
可如果她真的像信中写得那样,折断了艾叶找到的另一只羽翼,那她又仅仅只是触碰了艾叶的利益吗?
如果也动了对方的奶酪呢?
艾叶毕竟是姐姐,所以应该不会把她怎么样。
但倘若是一个陌生人,也会这么宽宏大量吗,那一场疑点重重的抢劫案,真的就只是抢劫案吗?
沈言渺身心俱疲地沉浸在一团黑漆漆见不得光的迷雾中,她觉得自己开始变得有些窒息,更为自己的假想感到惶恐。
如果这一切都只是因为艾叶一个根本不存在的主观妄想,那可真的是太荒谬,太让人心寒了。
咚咚——
办公室的门突然被人不轻不重地敲响,可是沈言渺却完全没有听到,直到那人隔着门喊了她好多声:沈总,沈总,沈总您在吗?
啊。
沈言渺终于后知后觉地醒过神来,她匆匆将电脑黑屏,这才说了句:在的,请进。
闻声。
余瑾这才缓缓拧开了门,她一身白色休闲西装,脸上的表情似乎有些为难:沈总,外面有一位小姐嚷着说要见您,前台正在尽力斡旋着,您看是不是请保安过来?
一位小姐?
见她?
会是谁呢?
沈言渺皱着眉头思索了片刻,也没能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但是她明白余瑾的工作能力,若是恶意滋生事端的无关人员,那她肯定早就请了保安将人丢出去。
可她既然没有这么做,那就说明这个人,可能真的跟她有点什么关系,至少她言语间表现出来是这样的。
沈言渺也没过多犹豫就点了点头,她声音淡淡地说:让她进来吧,但是,让保安带她进来。
省得万一有什么事情,对方又是个极端的主儿,她总得确保自己的生命安全。
她往后的每一天都许给了别人,当然要替他好好照顾保护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