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老夫人正与刘嬷嬷说话。
见曹氏冲进来,老夫人皱了皱眉头:“天塌了也没你这样的。”
曹氏连连摇头:“天没塌、天可塌不了。” 不止不塌,他们一家,好像就要爬到天上去了。
桂老夫人示意曹氏冷静一下,道:“慢慢说。”
曹氏深吸了一口气:“今儿早朝之上,皇上不止认了我们姑爷,还说、还是他是元皇子妃的儿子,是真正的嫡长子。
当年是为了从沈家手中护住这个儿子,才一直养在霍家,这么多年亦不宣生母身份。
年后,姑爷要亲去江陵迎灵,之后,就是追封皇后娘娘! 老夫人,您说,姑爷作为嫡长子,往后是不是就……”
曹氏不敢说破。
与龙椅有关的事情,说话总归得谨慎些。
可心里,她已经那么想了,只等桂老夫人给一颗定心丸。
桂老夫人是燕子胡同里唯一一位知晓来龙去脉的。 早前已然是激动过了,本以为,了然一切的她不会再有多的波澜,但事实上,听曹氏这么一说,桂老夫人的心还是扑通扑通、用力地跳。
再想象一下金銮殿上的状况,桂老夫人捂着胸口,道:“早朝上说的啊,文武百官都听见了吧?”
曹氏点头:“听见的、都听见的。”
桂老夫人长长吐了一口气:“真好啊,真好啊!”
“这好得,我都摸不着北了,”曹氏又问了一遍,“老夫人,往后……” 桂老夫人清了清嗓子:“往后更该谨言慎行!
不止是你我,二郎在衙门里做事,需得越发勤勉、用心,等他回来,我来跟他说。
让辞哥儿念书刻苦些,姐儿那儿,你去交代好。
一会儿我口述,你来执笔,往临安去一封信,也要与他们多叮嘱。
是了,待消息传回临安,侯府不知道要有多少客,家中待客不能怠慢,也不能失了身份。 各方各面,都得紧着皮!
现在是,将来更是,不能因为扶摇直上,就不知道怎么脚踏实地。”
一番话说得掷地有声,曹氏都不由地谨慎起来,连声称是。
“你先出去吧,”桂老夫人道,“老婆子想想家书上要怎么说,想好了,再叫你过来。”
曹氏应下,退出屋子。
一出来,和煦阳光落在身上,舒坦得叫人忘了此时是寒冬。
几个呼吸,曹氏的脸上又有了笑容。
论面子上的功夫,老夫人真是佼佼者。
曹氏佩服至极,但她相信,关上门时,老夫人不定怎么乐呵呢!
天大的好事,不乐才怪!
就像她,她行事上再知道要慎重,情绪上,她现在只想笑啊!
想仰天大笑!
得回屋里笑去!
厢房里,曹氏看了眼温慧。
温慧放下手中针线,关切道:“您又是叫又是笑的,到底是怎么了?”
曹氏握着温慧的胳膊,感叹万千。
上回,她说慧姐儿做梦都不知道梦个大的,如今看来,真正不会做梦的是她自己啊!
宴姐儿嫁给四公子,曹氏做梦、顶天了就是个亲王姑爷,哪里能做、敢做那明黄袍子的梦?
“慧姐儿啊,”曹氏深深看着女儿,“我们家以后就不同了,跟原先啊,完全不一样了。”
温慧“啊”了一声:“又没银子了吗?”
曹氏:?
温慧自个儿先摇了头:“不对,我看您挺高兴的,那就是发财了?之前投的买卖赚大钱了?”
曹氏:……
这女儿怎得如此庸俗!
哦,不能这么说,毕竟,银子是好东西,她掌了这么多年中馈,可太喜欢银子了。
傻子才会不喜欢!
“不是银子的事儿,”曹氏道,“四公子要认祖归宗了。”
温慧道:“这是迟早的呀,前回父亲跟您说这个,衙门里都猜会在来年冠礼前有个说法。”
“他的生母,”曹氏又道,“是元皇子妃,他是嫡长,若无意外,哎呀!”
温慧眨了眨眼睛,认真想了想:“哎呀!”
曹氏问:“想明白了?以后可要比以前更端正、谨慎……”
话还没有说完,曹氏就被温慧打断了。
温慧乐呵呵道:“阿宴要当皇后,我有个当皇后的妹妹,我可真是太厉害了!”
曹氏:……
你还有个京城第一俊的哥哥,你可真是太厉害了。
想到第一俊,曹氏自然也就想到了赵太保夫人。
难怪之前,太保夫人忽然与自己热络起来。
皇上认四公子,与他恢复身份,这是大事,何时认、怎么办,必定要与左右近臣商讨,那赵太保也就一早知晓了。
倒不是太保家中图他们什么,四公子往后也需这些老大人们辅佐,君臣齐心,才是正道。
曹氏越想,越觉得将来蒸蒸日上。
“老胡啊,”曹氏叹道,“我想着啊,这京城定是我们家的福地,自从进京,日子顺了,早知道,早年就该来的。”
这话不能细究,细究起来,立不住。
胡嬷嬷心里明白,她晓得曹氏定然也明白,不过是感慨罢了。
她也不扫兴,顺着说了几句:“看着府里越来越好,奴婢们做事都有劲儿,这日子,太有滋味了。”
时近中午,在衙门谨慎了一上午的温子甫匆匆出了顺天府,迎面遇上了李三揭。
两人互相行礼,而后面面相觑。
衙门前人来人往,最后还是李三揭先回神,招呼了温子甫回燕子胡同说话。
一面走,李三揭一面道:“老弟啊,你给个准话,你之前知情吗?”
温子甫道:“完全不晓得,我还懵着呢。”
李三揭想着温子甫的性子,猜他应是真不知,不由叹道:“我看他六部观政,知道他是真有本事。
私下还暗暗想过,身份上虽吃亏些,不晓得有没有机会争一争。
可要是争不了,太过锋芒毕露,不是好事。
我到底是旁人,不好劝,只你兴许能建议几句。
没想到,嗐!
庸人自扰,我乃庸人。
他出身稳了,皇上看重,老大人们亦认同。
这将来啊,老弟,定安侯府有盼头了啊!”
温子甫忙谦虚了几句,心里亦是欢喜不已。
这盼头,能让母亲多高兴啊!
只可叹,兄嫂走得早,不能与家人一块感受喜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