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钰快步进了刑部衙门。
柳宗全跟进了书房,把门关上,低声道:“殿下,您刚才这么应对,恐不太合适,大殿下……”
“他能把我怎么样?”朱钰打断了柳宗全的话,“他便是疑心我,他敢去父皇面前说三道四吗?他没有证据。其他人也一样。” 翁奉贤死了。
朱钰着实松了一口气。
他先前最怕的,是翁奉贤把自己供出来。
要不是俞家,翁奉贤能当上林场管事、能在岭南赚那么多银子吗?
享了这么多年的福,就得有为主子扛事儿的觉悟,给他留一个儿子,已经是朱钰开恩了。 那翁奉贤也是拖沓,明明已经走投无路了,还耗了这么久。
好在,还是老老实实地死了。
选择悬梁,也是为了让人联想到尤岑与狄察。
果不其然,今日早朝上,各个都把罪状推到了沈家头上,再无人质疑旁的。
“不用管他,”朱钰与柳宗全道,“父皇近几日就会下旨。“ 一旦父皇处置了沈家,这私运铁器的事儿就算了结了。
他就彻底安全了。
而且,很快,百官们就不会再关注这事儿了,霍以骁要为平西侯府翻案,到时候得为赵家争个面红耳赤,谁还关心已经过去了的事情呢?
朱钰越想越是如此。
回顾整个事情,除了一开始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后续的应对还是不错的。 虽然失去了沈家这个助力,却也没有被沈家拖下水去,止住了损失。
若要说有什么事儿出乎意料,大概就是黄卜庆了。
黄侍郎借书,真给他借出名堂来了。
御书房里,皇上端坐着,听几位老大人的意见。
赵太保道:“臣的想法是,铁器来源已有线索,可以等三司官员查证回禀之后,再来定案,要是这期间,能有铁器去处的消息,自是更好,要是没有,靠着现有的证据,再来结案。” “臣与赵大人想法不同,”毕之安道,“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沈家看着是在等死了,其实未必。
早朝上,有人提过一句,当时没有展开说,就是远在岭南的翁奉贤怎么就死得这么巧,算算时日,差不多前脚沈家被抄了,后脚他就死了,千里马都没有这么快。
依臣之前,与其说是他知道,不如说就是这么巧!有人一直在催他上路,再拖下去,状况只会越来越复杂。”
赵太保便道:“既然毕大人觉得还有人催促,就更该查下去了,不能如沈家的意。”
毕之安道:“老大人,沈家定罪后,查依旧可以查,可这定罪不好再拖。
一来,牢里的人恐吊不住命,二来,外头还在为沈家卖命的人眼看着事情未妥,还不知道再兴什么事儿呢,到时候,越发乱套了。
您想啊,沈家宅子被围了这么久,不还走脱了一个唐云翳吗?
他去哪儿了?又在做些什么?”
赵太保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子。
陈正翰悄悄看了眼皇上的神色,揣摩圣意。
别看赵太保和毕之安意见相左,其实都是商量好了的,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陈正翰观察皇上心意,再来总结一番。
陈正翰看出来了,皇上不想多等。
尤其是,皇上很认同沈家另有谋算的说法。
先前抄没沈家,唐云翳若在府里,自然一并收押,可他早没了踪影,唐家没有被案子牵连,官府就不至于发悬赏。
唐云翳不姓沈,却是年轻一辈里最得沈临欣赏的一个。
“臣赞同毕大人的想法,”陈正翰道,“沈临保下唐云翳,定然不止是舍不得这个晚辈丢了性命,兴许还有其他打算。
案子久拖无益,不如早早定了沈家的罪。
铁器的去处,以及一连串案子的内情还可以继续查证,私底下,让地方衙门留意唐云翳的下落,这些都不冲突。”
皇上微微颔首,又问:“那依几位爱卿之见,沈家该如何处置?”
陈正翰道:“私运铁器、十恶不赦,削去官职、功名,该杀就杀,该流放就流放,以儆效尤。”
刑部尚书附和了一声。
“皇太后娘娘薨逝多年,与这些罪事无关,”赵太保道,“娘娘对皇上有扶持之恩,沈家之事,是他们辜负了娘娘。”
刑部尚书补了一句:“眼下亦没有长公主牵扯私运铁器的证据……”
皇上抿了一口茶。
这番处置,确实是陈正翰等人会做的。
一如最初时进言的一般,速战速决,只针对沈家,除非证据确凿,否则不牵连沈家一脉,减少朝堂动荡。
虽说,与皇上想要的彻底连根拔起还有些差距,也算是不错的战果了。
身为皇帝,本就不可能事事随心所欲。
“那就照众卿的想法定吧,”皇上道,“把圣旨拟出来,给朕过目。”
众人应下,鱼贯退出。
离了御书房,几人都是舒了一口气。
赵太保脑门上也有汗,他掏出帕子按了按,苦笑着道:“总算能告一段落了。”
“不尽然,”毕之安摆手,“待沈家砍了头,四公子立刻就再提平西侯府。”
“也不能不让他提,”陈正翰失笑,笑过了,叹息一声,“何况,我们心里都清楚,平西侯府冤。”
刑部尚书道:“迟早的事儿,皇上肯让四公子娶夏太傅的外孙女,不就是这么个意思?”
几人交谈几句,各自回去做事。
毕之安一直沉默,没有多说什么。
沈烨那天说过的话盘旋在他心中,毕之安很难说郁家蒙难是否真是平西侯运兵失策,他不懂打仗的事儿,也清楚哪怕是纸上谈兵,他都谈不出多少花样来,但他隐隐有些感觉。
沈家要真还有后续动作,可能就会与这一桩有关。
他得找个时机,先和四公子说说这事儿。
万一,在为平西侯府翻案时,这事儿被拿出来做文章,麻烦又多了。
朝堂之上,容不得反反复复地动荡。
赵太保在中午时拟好了圣旨,送进了御书房。
比很多人预想得更快,下午时,红印盖下,吴公公捧着圣旨亲自去牢中宣读,告示贴出,引得百姓们纷纷围着看。
病了好些时日的永寿长公主得了信,从榻上起身,梳洗更衣:“走吧,该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