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车?”刑部衙门里,朱钰愕然看着柳宗全。
柳宗全颔首。
朱钰把自己摔坐在椅子上。 他就是不懂了,到底是什么书,能让黄卜庆一车又一车地往家里运。
昨儿晚上才运了一车,今日中午又一车,他黄大人搬回去的书籍不是看的,是拿血盆大口给吞了吧?
也不怕不克化!
朱钰恼得要命,精致的午膳都难以下咽,他盯着看了两眼,道:“都撤了吧,不想用。”
柳宗全见状,想劝他多少用两筷子,见朱钰阴沉沉的脸色,还是作罢。 他走出来唤亲随,迎面,一小吏快步赶来。
小吏到了柳宗全跟前,问了安,压低声音禀了几句。
“确定?”柳宗全惊喜。
小吏又详细说了几句。
柳宗全舒了一口气,没顾上叫亲随,转身又进了书房里。 “殿下,”柳宗全轻声道,“消息传回来了,事情办妥了。”
“当真?”朱钰猛得抬头,喜悦一闪而过,留下来的是质疑,“要是办妥了,怎么朝中还没有消息?能比三司的折子更快?”
柳宗全道:“听说是日夜兼程、刚刚送到的,想来,三司的折子也在路途中了,这两天也会到。殿下,他们得先查证、有些收获了才好写折子,势必会比我们慢一些。”
“也是,”朱钰点了点头,“这回,我们先知状况,也不用被打个措手不及。”
大抵是总算有件顺心事了,朱钰拿起筷子,用起了午膳。 另一厢,黄卜庆扑在书房里,认认真真翻找。
午歇时间有限,他打算能看多少是多少,顶多是今晚再熬一整夜。
没想到,大抵是时来运转,竟让他翻到了。
地方志的编纂有一定规则,黄卜庆知道自己要找什么,就会容易许多。
当然,他还是把这个归结于运气。 谁不喜欢自己运气好呢?
尤其是在倒了大霉之后。
记载上写过,前朝时,泉城边上曾发现过一铁矿,纯度尚可,储量不大,官府奉旨开采,建过炉子。
只是,量确实少了些,陆陆续续采了七八年,差不多就见底了。
恰逢乱世生,这处就废弃了。
宋规替刘蔽牵头拿来的那批铁石,数量并不多。
原是朝廷之物,每年都要上缴,只是战乱之后,无力再运往京城,就留下来了。
衙门藏得也很紧,都不知道还有一批没有交出去,若不然,那个时候,泉城是怀璧其罪。
于是,外头乱归乱,没有遭过战火的泉城,反倒是把这些东西都存住了。
宋规应该也是与知府交好,才会知道有铁石库存。
至于那处废矿,传言里是被“豪杰”们挖过了很多次,实在是挖不出东西来。
黄卜庆合上了书册。
越是地方的志异,越是传言多,没有那么刻板、严谨,时不时的,甚至还有鬼怪传说掺杂其中。
挖不出来东西的矿产毫无用处,本朝也没有开采过,因此没有官家建炉的记录。
可要黄卜庆说,一时没挖出来,不表示它真的就被挖空了。
本朝传了几百年了,指不定就又挖出来了呢?
边上就有前朝修建的炉子,虽是废弃的,但有人手修整修整,出来的东西,一样是官家水准。
黄卜庆一面整理思绪,一面回到兵部衙门。
朱桓进宫去看望唐昭仪了,书房里只霍以骁在。
黄卜庆没有隐瞒,直接就把自己的发现说了一遍。
他又摊开了岭南的地图,指着道:“这里是泉城,那处废矿在泉城西南二百里,差不多是这个位置,林场在这儿,两处并不远。我想,可以请三司在林场的官员去废矿查看一番,看看近期有没有开采、提炼过的痕迹。”
饶是霍以骁知道黄卜庆翻地方志的用意,也没有想到,对方这么快就有了这样的收获。
“辛苦黄大人了,”霍以骁道,“是该和三司说一声,若能确定铁器来源,黄大人功劳不小。”
“不敢居功、不敢居功,”黄卜庆摆了摆手,“我在京城,也就只能出这些力气,至于沈家怎么知道的、又利用了多久,我就……”
霍以骁好笑地看着黄卜庆。
他算是彻底明白黄大人的打算了。
出力、却不居功。
因为事关朱钰。
黄大人不想去探皇上的底线,所以把决定权交给了他。
霍以骁想继续打击沈家也好,想顺势拉朱钰一把也罢,全看他自己。
反正,把柄给了霍以骁了,现在就用,还是以后再用,也是霍以骁说了算。
甚至于,之后霍以骁怎么和朱桓说这事儿,黄大人也不管。
黄侍郎只想默默地,让霍以骁记他一份好,等案子清算之时,袁疾罪无可恕,他黄卜庆还想留在兵部。
霍以骁打量着黄卜庆,又一个和他做买卖的。
“我以为,”霍以骁道,“黄大人还是很有功劳的,案子进展不顺,皇上催得又紧,黄大人的发现是解了三司的困局。”
黄卜庆讪讪笑了笑。
霍以骁又道:“皇上要彻查沈家的案子,这事儿急切,办得越快越好。今儿黄大人没有上朝,所以并不清楚,早朝上又险些吵起来,主要是案子复杂,牵扯的事儿也多,要我说呢,就早些办好,别节外生枝了。”
黄卜庆连连点头。
他听懂了。
四公子果然是小狼崽子。
牙齿尖,闻到了肉味就一定要咬下来,却也心思沉,知道咬到嘴里的才是真的,同时,还给留个以后,克化完了一块再咬下一块,才能保证都是新鲜的,而不是一堆腐肉。
四公子要咬死沈家,留下四殿下。
黄卜庆道:“是,这时候确实不该节外生枝。”
下午时,都察院快马送消息去岭南,让官员查废矿。
翌日,城门刚刚开启,驿官策马进入,直直往宫城去。
朝会过半,一内侍手捧折子,匆匆迈入大殿。
议事不顺,殿内气氛很是讶异。
听闻是岭南那儿刚送达的折子,众人都看了过来。
陈正翰接了折子,打开一看,面露惊讶。
“说的什么?”皇上问。
陈正翰把折子交给走下来的吴公公,禀道:“林场管事翁奉贤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