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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狐皮里还包了两样东西。
温宴先看了信。
字迹是她极熟悉的,成安公主的亲笔。
公主说,分别一年多,她很是想念温宴,也曾数次想提笔,又怕给温宴惹麻烦。
温宴好不容易才离开了京城斗争,若因为与她之间的信笺再被那些事情缠上,那就太不幸了。
因而她次次作罢。
这一回,她起初并不知道霍以骁南下,等她从其他人那儿听说时,霍以骁早没影了。
后来,霍以骁捎信给她,请她准备些东西送到定安侯府,她深感意外。
“他是狮子大开口,点名道姓要白狐皮,我也就剩这么一块了,还是年初时从成欢手里抢下来的,但既然是阿宴要,我肯定舍得。”
“那几块料子,我让嬷嬷按着你的身量准备的,阿宴怎么吃都不胖,应是够了,不似我,我今年又胖了。”
“阿宴你什么时候和他关系这么好了?”
“我为什么什么都不知道!”
……
前面还是一笔一划、规规整整。
到后头,成安显然是激动了,字都飞了起来。
温宴想,若是她们两人面对着面,成安公主怕是已经摇着她的肩膀,哎呀哎呀的大叫了。
信的最后,成安还说了旁的。
“我盼着你给我回信,若是你担心不方便,不回也无妨。”
“扇子是我四月前偶然在库房里找到的。”
温宴把信收好,打开了另一个细长布包,里面包着的应该就是公主说的扇子。
一把折扇,扇坠已经不见了,两侧的扇大骨有不少划痕,打开来看,有几根扇骨断了,扇面亦有破损。
这么一把破扇子,让温宴的眼泪倏地落了下来。
她记得,这扇子是父亲亲手做的,从扇骨的选用、打磨到覆上扇面,作画、题词,全程没有交与他人。
词是五言绝句,画是线条勾勒,二十个字、寥寥数笔,写的是他对妻儿的喜爱,描的是一家四口中秋望月。
扇子成了后,一直收在父亲的书房里。
如今成了这幅模样,想来是当日抄没时造成的。
原本,这么一样东西,不会被收进库房里,因是不小心混淆被一并扔了进去。
信上所说的四月前,就是七月,成安公主生辰。
生辰受赏,从来是皇上给什么,公主谢恩就是,而成安却得了去库房挑选的机会。
温宴与成安一块长大,知道成安最怕的就是麻烦,但成安开了口,求来了这么个恩典,亲自到库房里。
成安想要的不是什么合自己眼缘的生辰礼,而是想从里头找到从温家、夏家抄出来的东西,哪怕只捎带个一两样,她也想替温宴带出来。
温宴嗓子眼酸得厉害,既是因为父母,亦是因为成安。
她只与成安炫耀过一回扇子,没想到公主记下了,还正好寻到了。
上辈子,温宴没有再见过这把残扇。
她进京时,成安已然远嫁,两人后来有书信往来,但许是担心她在京里矛盾不少,成安不曾提过与旧案有关的内容。
温宴抬手擦了擦眼泪。
胡嬷嬷正一门心思看好东西。
定安侯府也有祖上留下来的好物什,胡嬷嬷自觉有些眼光,此刻一看,箱笼里翻出来的愣是没有一样凡品。
刚才岁娘提到这些都是公主的,可见她们三姑娘与公主感情很深。
她看得津津有味,一转头看到温宴哭了,不由吓了一跳。
“姑娘这是怎么了?”胡嬷嬷忙问,“这扇子……”
“这是父亲做的扇子,却成了这个样子。”温宴道。
胡嬷嬷了然了,道:“这扇子破损了,还能回到姑娘手中,也是不容易,虽是残了损了,但亦是一个念想。”
“妈妈说的是,”温宴深吸了一口气,“公主先前不知道我要进京,才把东西送来了临安,等我回去,一样样亲自道谢。”
谢成安,谢霍以骁,也“谢”那些为了一己私欲、设计陷害平西侯府、牵连夏家、温家的人。
收拾了心情,温宴让岁娘先把箱笼收好,只余下那白狐皮,抱在怀里揉搓。
黑檀儿迈着端庄的步子过来,喵了一声。
温宴把半边脸埋在毛皮里,道:“比你好揉。”
黑檀儿翻了个白眼,掉头就走。
温宴哈哈大笑。
是了,信上说,这是霍以骁点名道姓要的。
骁爷真是厉害了,敢明目张胆祸祸成安的东西。
但他肯定没有想到,成安在信里把他卖了个底朝天。
京师,皇城。
霍以骁的确不知情。
他睁开眼睛时,快申正了。
几乎又是睡了一下午。
他的住处是漱玉宫的偏殿,从侧门出去,就是还未分府的皇子们住庆云宫,平日若要行走,亦是十分方便。
霍以骁一起来,内侍进来掌灯。
他喝了些水润喉,问:“隐雷回来了吗?”
内侍答道:“还不曾回来。”
霍以骁微微点头,没有再问,打发了人出去。
一刻钟后,隐雷回来了,道:“那家还是不肯让价。”
霍以骁皱眉:“就那破宅子,他还金贵上了?”
燕子胡同居中的那户,秋天时就准备卖了,一直托了牙人,可惜无人问津,只能数次降价。
没成想,霍以骁看中了之后,那家突然就黏黏糊糊起来。
犹豫着不卖,又要添些价钱,一来二去的折腾到今天,霍以骁的耐心都要耗尽了。
“不买他家了,让他烂手里吧,”霍以骁道,“东口那户吧。”
隐雷道:“那户更贵。”
霍以骁抬眼看他:“我没钱吗?”
隐雷:“……”
行,有他们骁爷这句话就行,回头多了少了,等温姑娘进京,自会跟骁爷慢慢算。
“对了,”隐雷道,“小的回宫的时候,听宫门上说,顺平伯递了牌子,进御书房面圣了。”
霍以骁一怔,道:“他来得可真够迟的,我都以为他不想告御状了。”
御书房里。
顺平伯颤颤巍巍给皇上行礼。
倒不是他拖延,而是年纪大了,遇上变故,一时之间扛不住,刚出临安府就病倒了,只能休养了一阵,继续北上。
这一路耽搁下来,直到今儿早上才进城。
顺平伯赶紧给宫里递牌子,等皇上召见。
也是他运气,年节里,皇上比平时空闲,当天下午就见着了。
顺平伯三呼万岁,贺皇上新禧,祝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这些多年未曾到御前拜过的年,他一次给拜了个全。
皇上听得也挺高兴,问:“伯爷远道而来,是专程来给朕拜年的?”
顺平伯隐约觉得此刻不该提,但又怕错过了这个机会,再想面圣就不容易了,只好硬着头皮道:“老臣、老臣是来告御状的。”
皇上的笑容凝在了脸上。
大过年的,告御状?
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