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频的画面,仿佛在李世信抱着小豆子的尸体对着乌云蔽月的天空干嚎的那一刻定格。
画面之外,响起了一段京胡独奏。
那是脱胎于昆曲《思凡》的“夜深沉”。
凄凉婉转,如同蜿蜒河水遇到礁石般的京胡声中,堂屋里的一个个戏子默默的走了出来,站到了于文山的身后。
看着画面中于文山紧紧的抱着小豆子,青筋绷起张大着嘴颤抖着对天空发出阵阵无声嘶吼的模样,网友们的心都裂了!
“山本,我日你祖宗!”
“孩子惹你什么了?我他妈!三分钟之内看不到这个小日本狗带,老子就特么卸载茶豆!”
“当一个民族以征服为目的占有另一个民族时,地位民族的个体权益也就跟畜生一样了。是洗脑之后圈起来养,还是直接杀掉全凭上位民族的心情。这就是弱者的悲哀!”
“大一时候有个奇葩室友,总说崛起无用论。认为我国今天面临的种种处境与国际危机,都是因为争取国际主权所诞生的。按照他的想法,只要乖乖的做大国买办,国家也一样可以像日韩那般发展的很好。听过他这套言论,我果断的在学校外面租了房子。我怕相处的时间久了,我也变成他那样的傻逼。每每看到类似这段的视频,我特别想发给他看一看。”
“山本这个角色,自打这一部分出来就让我感到不寒而栗。他的脸上始终带着和善和礼貌,时时刻刻给人一种绅士的感觉。就连杀人的时候都一样,他的绅士只是一种面具,面具下面的是一个魔鬼!这样的人,太可怕。”
“于文山啊!唉......自从从师父手中接过戏班,他就一直想做一个守护者。可是他守护住了谁呢?他守护不住师父,守护不住小月红。唯一一次守护了赖小月,到头来还是用报信的小豆子一换一。唉.......”
“他能守护住谁?不论是面对义和拳,还是面对军阀,日本人,亦或者是片了小月红的混混,他都是个微不足道可以随意拿捏的人啊!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一个个离开,而自己却无能为力。这让人感到窒息!”
“莫名的响起了鲁迅先生的《狂人日记》,吃人的时代啊!”
“看着于文山的样子,真的感觉喉咙里堵了块石头,这老演员TM演技爆炸了啊!”
随着大结局部分第四幕“夜深沉”的结束,弹幕迎来了第一波**。
一片滚滚而过的弹幕和评论之中,剧情还在继续;
小豆子死了,但是成家班的困境还没过去。
事实上不仅仅是成家班,四九城里有头有脸的名角儿,都已经接到了山本的“通知”。
京城的梨园行难得的聚到了已经被成家班盘下来的荟萃楼,坐到一起商量起了关于这一场汇演的事情。
“各位爷,局势不用我说大家伙也都看到了。日本人憋了十几年的功夫,这一次打起来,怕是真的要国之将亡了。我听说平津这一块不老少的士绅老爷,都已经投了平津自治政府当了汉奸喽。山本这一次搞汇演啊,估摸着就是把这些人都拉出来,想让各界都瞧瞧日本人的阵仗。诸位,不知道你们怎么说?”
一片沉默之中,大安魁的班主老张放下了吧嗒了半天的烟袋锅,叹道。
“要我说就演......那些个平日里吃肉的都投奔了日本人,咱们这一群唱戏的......就别较这个劲儿了吧?”
连城班的苏师父弱弱的插了一句。
“放屁!”
立刻,就有人拍桌而起。
“这戏是老祖宗传下来的。给天唱得给地唱得,给皇上王爷唱得,给平头百姓唱得,给要饭花子窑子里卖也的唱得,可是要让我们安盛班给那些个杀我手足兄弟淫我同胞姐妹的小日本唱,给那些个数典忘祖甘愿当狗的汉奸唱,反正我们安盛班......开不了这个腔!苏大家想唱,你自己去唱。”
“唉你这个人,我这不也就是说咱们这梨园行轻贱,犯不上以卵击石么?”
“轻贱?你去看看大街上,要饭的鼠来宝都在唱抗日!咱们梨园行就当狗给日本人当枪?”
随着安盛班老板刘奎的怒骂,荟萃楼的会堂陷入到了沉默之中。
“老规矩,画正吧。同意不唱的,举个手。”
大大小小几十个班子里,只有安盛班和几个小班子的人举起了手。
“你们!”
看着低着头,目光躲闪端坐在椅子上的一众同行,刘奎咬紧了牙关。
“哈。好,也好。”
也就是这个时候,坐在角落中的于文山,默默的站了起来。
“这戏,我们成家班唱第一场。”
“于老板,你!”
看着脸上还沾着血迹的于文山,刘奎瞪圆了双眼。
“我看你是让日本人的王八盒子给吓破了胆!你徒弟白死了?我,我呸!”
随着一口口水射到了于文山的大褂上,安盛班的人愤然离去。
看着口水加身面不改色的于文山,在场众人也讪讪的各自散去。
荟萃楼里,又恢复了安静。
“师父......你真的要把小月找回来,给日本人唱戏?”
阴影里,一个红肿着眼睛的女孩,默默的站到了于文山的身后。
那是小云,继小月之后成家班的第三代台柱子。
“去把刘老板叫回来。”
“师父。”
“叫回来之后,你归拢班里人收拾东西。”
“师父,这是要干什么?”
面对徒弟的惊诧,于文山惨然一笑。
他的目光如月光一般,拂过了荟萃楼的一梁一木,最后落在了小云身上。
“我这一辈子,嘛也没守住。”
“骨头断了,戏......也就死了。”
咕哝了两句,于文山对着小云挥了挥手。
“去吧,把刘老板请回来。”
看到第五幕进行到这里,都快忘了发弹幕的网友们,意识到了什么。
“完!于文山要想不开!”
“唉,无所谓想得开想不开了。如果换做是我,估计早都撑不下去了。”
“信念被践踏,比死了还难受。于文山......估计在小月红被侮辱的那天晚上,就已经死了吧。”
稀稀落落的弹幕之中,剧情还在继续。
刘老板回来了。
刘老板又走了。
回来的时候,刘老板是骂着进门的。
走的时候,刘老板对着荟萃楼里,深深的鞠了一躬。
成家班聚了。
成家班又散了。
聚的时候,几十个半大孩子背着包袱站在成家班的大院里,哭得像没了娘的娃儿。
散的时候,一群戏子给仍然停在大院中的小豆子和拿着一叠关书坐在太师椅上发呆的于文山,各自磕了三个响头。
“师父。”
最后一个走的小芸背着小包袱俏生生的走到了于文山的面前。
“走吧。走吧。出了这个门儿,好好过活。”
他挥了挥手,啪的一下,将手中的那一叠厚厚的关书,投到了小豆子尸体旁的火盆里。
火光,照亮了成家班的大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