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才是大喜之日,但是早在两个月前,护国公主府就为景珩的大婚忙碌起来了。
不仅将重重青墙粉刷一新,入眼的绿植花卉全部换了一遍,还给侍女仆从们裁剪了新衣,足以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唯二的两位主子对即将进门的新主子的看重。
今日的公主府更是一改昔日的淡雅宁静,处处张灯结彩,入眼皆是喜庆之色,让人心底油然生出一股喜悦。
来来往往的仆从们个个喜气洋洋,不仅是为得了一笔不菲的赏钱,更是为新主子是个好伺候的主儿,不用担心会受到无谓的责难。
京城距离青山村有一个白日的路程,为了不错过拜堂的吉时,今日景珩便要跟其他接亲的人赶去青山村,晚上歇在笑里居,明日一早再到秦家接亲。
因此,这会儿接亲的人已经安排好了,都在大门口候着,就等景珩这位正主出来了。
正殿里,护国公主看着面前长身鹤立的儿子,亲自为他整了整衣冠,温声提醒道:“你和笑笑婚前不能见面,今晚过去了先忍忍,不要到你岳家找她,不然老爷子他们会不高兴。”
景珩不是很习惯她的亲近,面色显得有些僵硬:“嗯,我会忍住的。”
他这么一说,护国公主反而不相信了,只能再次叮嘱道:“头一次成亲,有诸多你不懂也不理解的规矩,你要多听你表舅和媒人的话,他们让你做什么你照做就是。明日到你岳家接亲,不管谁刁难你,都不要使性子……”
景珩耐心的听着,时不时应一声,并没有不耐烦。
在母子俩说话的工夫,石头走了进来,恭敬的说道:“殿下,公子,媒人说时辰到了,希望公子尽快出发。”
护国公主仔细地回想了一番,确定该叮嘱的事都叮嘱了,便摆了摆手:“快去吧,府里的一切我会安排妥当,你只管接笑笑回来拜堂成亲就好。”
景珩点了点头:“有劳母亲了。”
护国公主笑着摇了摇头,示意他赶紧走。
直到景珩的影子看不到了,她总觉得有件事情似乎忘了提。只是细想了一会儿,她也没能想起到底是什么事,索性放到一旁,然后召来府里几个大管事,安排明日的一应事宜。
此次接亲的人,除了剪刀石头布等一众侍卫和上回到秦家下聘的景二老爷外,还有被景珩邀请来的李柯和不请自来的各个亲王府皇子府的世子公子,以及半途插进来死皮赖脸要跟着的连承裕。
算上他们各自的仆从,一行人加起来有四百之众,看起来格外声势浩大。要不是中间有一顶华丽的八抬大轿,沿路的平民百姓还以为这是要去打仗呢。
对上景珩嫌弃排斥的目光,连承裕振振有词的说道:“秦姑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前去接亲有何不妥?”
这场面话说的漂亮,眼里分明藏着得意。他跟景珩打小儿不对付,只要是让景珩不痛快的事,他就能痛痛快快的去做。
“人多热闹,多多益善,多多益善……”作为唯一一个有幸被景珩邀请去接亲的人,李柯不得不硬着头皮站出来调解:“小景,大喜的日子,动怒不吉利。”
景珩到底听进去了,冷冷地剔了连承裕一眼,语气暗含威胁:“给我老实点,不许捣乱!”
连承裕却认为他屈服了,眉飞色舞道:“小叔叔安心,就算不看你的面子,我也要给救命恩人几分脸面,绝对不会捣乱。”
景珩姑且信了他的话,不再搭理他。
连承裕不肯放过撩拨他的机会,眼珠一转流露出几分邪气来:“小叔叔,听说你房里至今没有伺候的人,明晚的洞房花烛夜你能行么?”
景珩的脸色瞬间变得漆黑,厉声道:“再敢胡言乱语,今日我教你爬回太子府!”
在这样突然爆发的强大气场下,连承裕不由得想起多年前被他压在地上揍的哭爹喊娘的情景。
他缩了缩脖子,还是不忘耍嘴皮子:“小叔叔,我是在关心你,就算你不喜欢听,也别把我的一番好意当作驴肝肺罢?只要你点头,我立马着人寻个身家清白的姑娘给你开荤。”
景珩忍了忍,到底没能忍住,手上的马鞭重重的抽在连承裕的马屁股上。
“嘶——”
马儿吃痛,高高的扬起前蹄,发疯似的往前疾驰而去。
“啊——”措不及防的连承裕险些摔下马,好在他骑术不错,很快就稳住了身形,没有酿成惨祸,只是也把他吓得够呛就是了。
看着这惊险的一幕,李柯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本想说点什么,对上景珩冷峻的眉眼,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景二老爷觉得有些过了,不赞同的说道:“皇孙殿下是小儿心性,你一个长辈何必跟他计较。”
景珩冷冷的说道:“他不敬长辈在先,教训一二有何不可。”
景二老爷很想说这是太子嫡子,即便有错也轮不到你来教训,奈何这表侄子是顺着他的话说的,倒是不好自打嘴巴,便不再说什么。
反正这一个是圣上的亲孙,一个是亲外甥,真的打起来自有圣上去头疼,他还是别在这里讨人嫌了。
许是知道景珩是个狠人,不会对自己手下留情,连承裕终于消停下来,不敢在他面前放肆了。
只是安分了不到半个时辰,他就逮着李柯吐槽道:“小叔叔一把年纪还是个童子鸡,我是真心担心他洞不了房才会好意提醒,你说他怎么能这么对我!”
李柯嘴角抽了抽,低声劝道:“皇孙殿下少说两句罢,您便是担心,这种事情也得由长辈来提合适,哪有侄子给叔叔找姑娘开荤的。”
连承裕咧了咧嘴,掩饰自己看好戏的心思:“小叔叔明儿个就要入洞房了,这不是事急从权,来不及提醒我姑祖母。”
看着他这副不怕死的样子,李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怕他忍不住又去撩拨景珩,便劝说道:“这种事你小叔叔自会解决,咱们要做的便是接回新娘子,明日到公主府好好喝一杯。”
连承裕不耐烦听这些,见他如此无趣,敷衍的摆了摆手:“行了行了,爷知道该怎么做。”
李柯觉得他不会老实,偏偏尊卑有别,不好再说什么。
果不其然,接下来的路途中,连承裕又跑去撩拨景珩了。不过他学聪明了,没敢明目张胆的来,言语间要么炫耀自己的腰子,要么炫耀后院的姬妾,再明里暗里嘲讽景珩一番。
景珩充耳不闻,实在被他唠叨烦了,直接让剪刀石头布把他拖走,眼不见心不烦。
直到金乌西沉,一行人抵达笑里居,深觉疲累的连承裕才消停下来,让人收拾出一间客房倒头就睡下了,连晚饭都懒得起来吃。
笑里居也提前打理过,不仅里里外外焕然一新,还像护国公主府一样张灯结彩,好不热闹。这里的景致不比京城的府邸差,李柯等人用过饭,就兴致勃勃的游览起来。
景珩吩咐管事安排好景二老爷等人住处,就趁着明亮的月色意图过湖前往秦家。
“公子,殿下交代过了,不能让您去见秦姑娘。”石头硬着头皮追上前,苦口婆心的劝说道:“大婚前新人见面不吉利,公子暂且忍一忍罢。”
景珩脚步未停:“我找爷爷商量一些事,不是特意去见她。”
石头无语:只要您见到了秦姑娘,是不是“特意”这有区别吗?
景珩没有理会他的想法,径直的上了船。
石头不敢硬拦,只能跟着上船。
此时,秦家灯火通明,处处挂着红灯笼。屋子里也用红绸装点了一番,充满着浓浓的喜庆,只是这份喜庆很快就被房间里传出来的哭声冲散了。
堂屋里,男人们都在。
听着房间里的哭声,秦老爷子和秦山秦淮不免红了眼睛。哪怕做好了孙女嫁人的准备,这一天真的来临了,父子俩还是生出了浓浓的不舍。
尤其是秦淮,他没有参与过女儿的成长,也没有听到女儿喊一声“爹”,这让他连像秦山一样殷殷叮嘱即将出嫁的女儿的资格头没有……堆积的诸多遗憾,让他心里格外难受。
大宝二宝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们把秦笑笑这个堂妹当作了亲妹妹,小时候的游玩嬉戏的画面悉数涌上心头,让他们暗恨时间过的太快,妹妹都要嫁人了。
相比之下,三宝的情绪更为内敛,俊秀的脸上看不出难过和不舍,谁也不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
秦川赵大柱等人则是面色各异,对秦笑笑没有多少不舍,彼此又藏着些许小心思,时不时就明日公主府来接亲的事低声议论两句。
“奶奶,秦奶奶,之前不是说好了,这哭嫁就走个过场,你们再哭下去,我的眼睛也要哭肿了。”
房间里,秦笑笑一手搂着泣不成声的苗老太,一手拉着哭的停不下来的秦老夫人,嬉笑着哄她们别哭,自个儿却是满脸挂泪:“这么好看的眼睛哭肿了多可惜,明儿个我还想漂漂亮亮的上喜轿呢。”
乐安有哭嫁的习俗,大多在女子出嫁的前一个月就开始了。她见过林家表姐出嫁时哭嫁的摧心场面,可舍不得家里人也是这么个哭法,怕一哭起来止不住,这太伤身了。
因此在哭嫁之前,她跟其他人商量过,两声意思一下就好,她这一走又不是不回来了。
被孙女这么一劝,苗老太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最后哭笑不得说道:“好好好,奶奶不哭了,明儿个奶奶还要笑着送你上喜轿。”
秦老夫人也破涕为笑,忍不住点了点孙女的额头:“你啊,就是块活宝。”
两位老太太不哭了,赵草儿李莹然还有秦家姐妹俩也止住了哭声,还劝住了眼泪没有停过的胡晴晴。
雪丫自己成亲的时候都没有哭,更别提为秦笑笑哭嫁了。她端着一盘瓜子,噼里啪啦的嗑的热闹极了。
林秋娘擦了擦眼角,起身到灶屋打来一盆温水,让秦笑笑洗把脸:“不哭就不哭了,不过咱们叮嘱你的那些话,你要牢牢记住了。”
这些话无非是她嫁人了就是大人了,以后到了公主府,要和景珩好好过日子,孝顺护国公主这个婆婆,莫要任性使小性子云云。
“嗯嗯,都记住了。”秦笑笑用力点头,表示会乖乖听话:“等鲤哥哥的侯府修缮好了,我把你们接过去一起孝顺。”
苗老太和林秋娘俱是笑了,没有说去也没有说不去。闺女和小景有这份心,她们已经很满足了,过去小住几天无妨,长久住下去怕是不如家里自在。
倒是一旁的赵草儿羡慕的不行,想到护国公主府和侯府见识一番,住住贵人们住的屋子。
想到明天过后,自己跟护国公主府也是沾亲带故的亲戚,上门做客啥的不在话下,对林秋娘的羡慕才少了两分。
众人说笑了一阵,眼见天色不早了,明儿个还要早起,有点熬不住的苗老太就带着秦老夫人先离开了。
其他人也没有多留,叮嘱秦笑笑早点歇下,便也出去了。
很快屋子里就剩下秦笑笑和林秋娘面面相对。
“笑笑,接下来娘要说的事儿很重要,你要仔细听,不许插嘴乱问。”林秋娘拢了拢耳边的碎发,眼神有些躲闪,表情也有些奇怪。
“娘,您说吧,我保证不插嘴。”秦笑笑好奇娘会说什么,于是双手交叠放在腿上,作出一副乖巧聆听的模样。
林秋娘清了清嗓子,忍住羞涩缓缓说道:“明晚是你和小景的洞房花烛夜,娘要教你咋做才不会遭罪。”
秦笑笑眼睛一亮:娘这是要教她怎么往肚子里塞人种吗?
想到这里,她迫不及待的说道:“娘,您快说,我都听着呢。”
林秋娘心里怪怪的,只当她好奇心上头了,便继续说道:“初次行房难免会有不适,你咬牙忍忍就过去了,不要跟小景哭闹……要是小景闹的太凶,你也不能由着他胡来,得好言劝住他,免得你遭大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