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朝末年,国弱民孱,风雨飘摇,海上也连年动荡,常有海倭汹涌而至,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当时太祖皇帝乘势而起,不到八年占据了半壁江山。待要一鼓作气直捣黄龙,海倭竟是趁太祖皇帝无暇他顾之际,偷袭了沿海诸城,致使平民百姓死伤十数万,流离失所者更是不计其数。
太祖皇帝无法,只能暂缓北上,分出一部分兵力抗击海倭。
这一仗打了一年多,终于将海倭打回了老巢,但是太祖皇帝损失巨大,失去了北上的最好时机。后来更是耗费了整整十二年,才结束了前朝的暴政统治,一统江山建立了新朝。
建朝初期,民生凋敝,家国孱弱,已经无力再抵抗海倭的进犯,太祖皇帝只好实行海禁,不给海倭一丝上岸的机会。
直至如今,海禁令始终存在,海边的渔民可以在近海捕鱼,但严禁商船下海。不过总有一些胆大的商人违抗禁令,私自下海与周边几个岛国往来贸易。
背后有人还好,当地官府睁只眼闭只眼;若是没有,一旦被抓到身家性命都要填进去,还会连累家人至亲。
这一次,大宝费了一番周折,搭上了一条有点背景的商船。如同所言,仅仅是商船长见识,就算想要干什么也来不及准备。
“大哥,你别给我打马虎眼,若是没有那种想法,你冒如此大的风险出海做什么!”秦笑笑不是那么好骗的,她瞪着大宝气得直磨牙:“这么大的事,你一声不吭就做了,万一有个什么事,这天高地远的谁能知道?我看你就是作!”
大宝知道妹妹是太担心自己,继续跟她说软话:“妹妹,你也知道哥的性子,天生就不是个安分的,这不趁着年轻到处看看,以后老了就跑不动了,总不能留遗憾不是?”
秦笑笑不是不理解,正是太理解才会愈发担心:“大哥,你的事轮不到我这个妹妹来管,我也不想干涉你的事,只是我希望你要做冒险的事前,多为二叔二婶想想,他们的年纪一天天上来了,你要是有个好歹,你让他们怎么办?”
提到日益年迈的爹娘,大宝辩无可辩,一时沉默下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有些气弱的说道:“不是还有你二哥和三宝么,他们俩会好好孝顺爹娘,不会让爹娘晚年没有着落。”
秦笑笑一听,差点背过气去。她愤而起身,扭头就走。
“哎哎,你干啥去?”大宝一把拉住她,不让她走:“你是不是要去找我爹娘告状?”
秦笑笑气得想揍他:“你不想让别人知道你干吗去了,你现在也别管我去干啥。”
见真把她惹毛了,大宝不敢再刺激她,讨饶道:“好妹妹,你千万别去告诉我爹娘,过两天还有一批货等着我去交接,这是大事儿耽误不得。”
秦笑笑哼道:“我就要告诉二叔二婶,让他们把你捆在家里,让你哪里都去不得!”
这当然是玩笑话,只是她也不敢放任大宝继续冒险了,准备先把这件事告诉秦老爷子,让秦老爷子想办法打消大宝的念头。
“妹妹,哥错了,哥知道错了,你千万别告诉我爹娘,他们要是知道了,以后我连青山村都出不去。”大宝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懊恼不该把出海的事说出来,他以为这丫头会理解。
秦笑笑看着他,不轻不重的问道:“那你敢对我保证,在禁海令解除之前不再出海吗?”
大宝张嘴就要保证,把她先糊弄过去,可是对上她仿佛能够洞悉一切的眼睛,不自觉的咽下了糊弄的话,认真的问道:“妹妹,难道你不好奇大海的另一端吗?”
秦笑笑的心头微微一动,说道:“大哥,向往外面广阔的天地没有错。除了大海,你还有许多地方可去。”
大宝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恍惚:“妹妹,你不懂,大哥天南地北的走了大半年,看过的见过的三天三夜都说不完,真正让大哥向往的,还是那片一望无际的海。”
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接着说道:“海上很危险,一个浪头压下来,船只就有可能支离破碎,船上的人再也上不了岸回不了家;要是不巧遇到黑吃黑,不仅钱货没了,命也不一定能够保住,可还是有很多人不要命的想要上去,我……也是。”
秦笑笑摇了摇头:“大哥,我能理解,但是我永远不会这么做。”
她长于青山村,这里有至亲,有好友,有大黄,有咩咩,有大猫小猫……有太多她割舍不下的东西。外面的天地再有吸引力,她也做不到舍弃这一切,豁出性命出去闯荡。
同样的,她不觉得大哥这样的想法有错,却不希望他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眼下出海最大的危险不是上不了岸,而是被人揭发上报官府。
若是朝中解除了海禁令,鼓励商人出海贸易,她可能就不会阻止大哥了,兴许还会一起出海看看大海的另一端是什么模样。
想到这里,秦笑笑对大宝说道:“大哥,你已经出海过了,比我更清楚究竟冒了多大的风险。在你下次要出海前,还是多想想二叔二婶吧。”
大宝听罢,被胡子遮住过半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些许愧疚:“笑笑,我明白了。”
秦笑笑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没有去隔壁二房“告状”。
大宝却轻松不起来,显然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偷偷出海,跟随他好不容易搭上的商船去跟那几个海岛上的人做买卖。
兄妹俩沉默无言的坐了会儿,大宝就起身回家了。
没过多久,院门被推开了,林秋娘端着针线簸箩走了进来,随口问道:“刚才在你二婶家,我咋听到你跟你大哥吵起来了?我看你大哥的脸色也不大好,你们是真的闹别扭了?”
秦笑笑回过神来,假意抱怨道:“娘,你不知道大哥多可恶,一个劲儿的在我面前嫌弃鲤哥哥,你说我能不跟他吵么?”
大宝跟景珩不和,这是秦家人都知道的事。听她这么一说,林秋娘就信了,唠叨道:“你大哥是关心你,你跟他吵吵啥。以后你在公主府受了委屈,还得你大哥给你出头呢。”
秦笑笑怕被唠叨,赶紧说道:“娘,我知道了,一会儿我就给大哥赔礼去。”
林秋娘说道:“晚上娘烧几道好菜,你把你大哥叫来吃饭。”
秦笑笑应下来,表示到了饭点就去隔壁叫他。
大宝赶着去接今年最后一批货,等这批货出手了他就不会再往外跑。毕竟都到冬月了,忙完了雪丫的婚事,年节也到了。
因此他在家仅仅待了两天就走了,估摸着要到腊月中旬才能赶回来。
这短短一个半月的时间,不够他南下出海,秦笑笑便没有提醒什么,也没有跟任何人提起他出海的事。
大宝走了没两天,景珩趁沐休的空闲带着护国寺大师合过八字后的批言来到了秦家。
这批言只有简单的四个字:天作之合。
秦家人对护国寺的大师还是很信服的,得知这四个字的批言,俱是欢喜不已,连秦山都安心了不少,觉得闺女应该不会嫁错。
不仅如此,大师还测算出两个适合成婚的黄道吉日,一个是明年的三月十六,一个是九月初九。若是错过了这两个黄道吉日,那么下一个黄道吉日三年后才会有。
秦家人不可能等三年后的吉日,当即思索起三月十六和九月初九这两个日子哪个更好。待他们确定了,护国公主再携礼遣媒到秦家问期,其实就是走个过场。
相比起别人家嫁女儿,三书六礼都由男方主导,到了秦家这里,却是和护国公主府换过来了,一切先看秦家人的意思。
在旁人看来,是护国公主府给了秦家莫大的脸面。当然,秦老爷子等人心里也极为熨帖就是了。
婚期的事用不着秦笑笑掺和,她对护国寺大师“天作之合”的批言将信将疑,私下里问景珩:“这是真的还是那大师为了讨好殿下,故意这么说的?”
景珩听着不顺耳,反问道:“你不希望我俩八字相合?”
秦笑笑察觉到他语气不对,求生欲极强的辩解道:“怎么可能,我巴不得他多说些好听的,像什么金玉良缘,男才女貌,天生一对啥的,免得别人觉得我配不上你。”
景珩笑了,浅浅的酒窝像是盛满了馥郁的佳酿:“原来如此,是我误会你了。”
秦笑笑莫名觉得他的笑容有些荡漾,像是换了个人似的,一时收不回眼看直愣了。
“在想什么?”见她呆呆的不吭声,景珩轻轻地捏了捏她的手,低声问道。
“没、没什么,就是想问问你的喜服在做没有。”秦笑笑回过神来,不好意思说自己看他的脸看呆了,便扯了个借口。
景珩知道她没有说实话,并没有刨根问底:“还没有,上次绣娘递上来的绣样不合适,我让她们重新画。”说罢,他也问道:“你在做喜服?”
话音落下,不期然的想到那条翻白眼的鱼,他嘴角弯了弯,忍的很是辛苦,想象不到花纹繁复的喜服会被她绣成什么样子。
秦笑笑摊开两只爪子,无可奈何的说道:“这双手这么废,你觉得能做出喜服吗?”
见她如此有自知之明,景珩安慰道:“没事,我的喜服也不是我自己做。若是找不到合适的绣娘,这喜服就让府里的绣娘一起做了。”
秦笑笑只听进了前面半句,忍不住发牢骚:“不知道谁定的规矩,明明是男女成亲,女子的喜服要自己亲手绣,你们男子却不用。像我的喜服让小姨来绣,还不能叫外人知道。”
外人知道了,会被他们指指点点,说她懒惰不贤惠。最过分的是,万一婚礼上发生不顺的事或是婚后过的不好,还会有人把这不顺的原因归结到没有亲手绣喜服,想想都可笑。
“别生气,那些人只有绣技能拿得出手,才会这般诋毁比他们厉害的人。”景珩安抚着炸毛的未婚妻,让她别在意外人的看法。
“唔,有道理。要是做什么都厉害,街上那些铺子都要关门了。”秦笑笑也不是很在意别人对她的看法,被他一安慰就停止了发牢骚。
景珩揉了揉她的头,问道:“你的喜服由你小姨来做,绣样可曾选好了?”
秦笑笑摇头:“还没呢,过两天我再去小姨家选绣样。”
景珩提议道:“我们的喜服用同一个绣样如何?”
秦笑笑觉得这个提议很不错,连连点头:“好呀,到时候我去小姨家选我的绣样,你选好你的绣样,咱俩再一起对比一下,谁的绣样好就按照谁的绣。”
景珩应允:“好。”
这绣样,他要自己画。
两人又聊了会儿绣样的事,就聊起了别的。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大宝的络腮胡子。
秦笑笑盯着景珩的脸看了好一会儿,不放心的问道:“你只比大哥小两岁,过两年该不会像大哥一样吧?”
景珩想不出自己长络腮胡子是什么样,但是他也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