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奕这次是主动请缨过来负责协调工作的,而他之所以主动请缨是因为知道吴中元是近乎于神的强大存在,如果能够得到他的提携和指点,哪怕只有一星半点自己也受用不尽了,但是没想到来了之后连跟吴中元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只能自外面提调犯人,如此一来美差就变成苦差事了,对于苦差事,当然是越早结束越好。
最后一个女犯是个失足少女,确切的说应该是个失足妇女,失足的时候应该还是个少女,但现在已经成了妇女了,卷宗上有她的年纪,三十四岁。
此人犯的是盗窃罪,被判了十年,盗窃不属于暴力性犯罪,按理说不应该判的这么重,但是她因为盗窃数额巨大,而且一直认识不到自己的错误,所以才会被重判。
这个女人不管身材还是长相都还过得去,但是她的脸上明显动刀了,而且还不是微整,而是翻天覆地的大整,尤其是下巴,尖的吓人,酷似葫芦娃里的蛇精。
蛇精不知道吴中元是什么人,只当他是审案子的,进来之后迫不及待的询问是不是要对她的案子进行重审。
蛇精之所以这么问也是有原因的,在她看来自己做的事情就算数罪并罚也不应该判的这么重,她始终认为一块表不应该估价八十五万,而且自己也不是偷窃,而是陪对方睡了一觉之后人家送给她的。
为了让谈话能够继续下去,吴中元就没有否认自己是办案人员,先给蛇精强调了一遍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政策,然后让她详细交代自己的罪行。
蛇精是个失足女,与黄有关的事情她基本上都干过,她的讲述采用的是倒述的方式,也就是先说最近发生的,然后逐渐往前回忆。
她栽跟头这件事情是因为在酒吧钓了个凯子,吴中元不明白凯子是什么意思,就追问了一句,蛇精回答凯子就是冤大头。
这个冤大头是个中年人,一看就很有钱,吴中元本人对酒吧没什么偏见,只当那里是喝酒的地方,但是蛇精比他了解内情,给他科普了一下,酒吧就是偶遇约泡的地方。
“没你说的那么夸张吧,也可能有人只是想去喝酒呢。”吴中元半信半疑。
蛇精歪头撇嘴,“酒吧的酒水比外面贵十倍,不是为了泡仔撩妹,谁会去那里,想喝酒家里不能喝吗,酒桌不能喝吗,量贩ktv不能喝吗?”
吴中元从未去过那种地方,也没有发言权,便摆手示意她继续往下说。
在酒吧偶遇之后,二人一番眉来眼去,冤大头请蛇精喝酒,然后就喝多了,再然后就住宾馆去了,在酒精和荷尔蒙的双重作用之下,自然而然就苟合了,事后蛇精见冤大头没有给钱的意思,心里不平衡,感觉他吃白食儿,便撒娇发嗲的要钱,冤大头也是喝多了,随手就将手表摘下来送给了她,然后倒头就睡。
冤大头睡着之后,蛇精穿上衣服走了,整个事情经过就这么简单,结果第二天蛇精就被抓了,是冤大头报的警,说她偷走了自己的手表。
手表和手表不同,冤大头戴的是一块定制的百达翡丽,这是一款比劳力士还贵的手表,冤大头可能只是想拿回自己的手表,但是这块手表太贵了,定价八十多万,直接成了公诉案件。
能戴这种手表的人都不是一般人,冤大头自外面急三火四的想办法撤案,但蛇精可不知道冤大头在外面干什么,只当自己被耍了,抱着同归于尽之心一口咬定冤大头把她给强歼了,于是冤大头也被抓进去了。
两个人都进去了,彼此不能见面串供,谁也没办法自外面活动了,于是就越咬越深,最终全倒霉了,两项罪名全成立。
盗窃罪简单说来就是非法占有别人的财物,冤大头不承认自己把手表送给了蛇精,蛇精说什么都没用,手表就在她的手里,铁证如山。
而强歼罪有两大要素,一是违背妇女意志,二是某些部位有接触,是不是违背妇女意志完全是女人说了算,就算监控里女人把男人拖进了房间,事后女人也可以倒打一耙。就算监控拍到女人把自己扒光了,事后女人也可以说自己在关键时刻反悔了,而对方霸王硬上弓了,一告一个准儿,这事儿还不能按照逻辑来推断,只认事实,女人说自己不愿意,那就是违背妇女意志。
第二个要素就更简单了,只要某些部位碰上了就算,不是说非要干完或是干到一半才算,只要碰上了,哪怕只是在门口敲了敲门,那也是强歼既遂。
吴中元是因为蛇精一直不认罪悔罪才选的她,他原本还以为有什么隐情呢,没想到是这么一出儿屎臭尿騒,这俩家伙也算是霉星高照,都栽在同道中人手里了。
为了争取宽大处理,蛇精开始彻底坦白,酒托,送外卖,仙人跳她都干过,酒托就是在酒吧里引诱冤大头,让他们花钱买酒,而她们则有一定的提成,按照蛇精的说法,男人都喜欢在女人面前装大爷,分明不舍得花钱,却非要硬着头皮摆阔气,一瓶最便宜的红酒也得两三千。
酒托也不一定会放冤大头鸽子,她们都是高手,阅人无数,火眼金睛,哪个冤大头真有钱,哪个冤大头是装的她们一眼就能看出来,真有钱的她们也会跟对方走,如果是没啥钱的,骗他们买几瓶酒她们就找借口溜了。
吴中元不太懂送外卖是什么意思,蛇精一解释才知道是送货上门,确切的说是送人上门,送外卖和仙人跳是同时进行的,所谓仙人跳就是关键时刻一群男的破门而入抓歼敲诈,至于是送外卖还是仙人跳,也由蛇精这种女人临时决定,在不知情的男人眼里蛇精等人都是待宰的羔羊,殊不知他们才是羔羊,蛇精等人全是道行高深的妖精,一个男人胆子大不大,敢不敢反抗,在受到恐吓之后会不会跪地求饶她们一目了然,能宰就宰,不能宰就卖。
像蛇精这种女人都是多次被相关部门打击和处理过的,但是这并不影响她告冤大头强歼,哪怕是在卖霪之前的一瞬间女人反悔了,而男的非要继续,那也算强歼。
听完蛇精讲述,吴中元冷然一笑,很多人认为灯红酒绿,纸醉金迷,声色犬马,骄奢霪逸是一种享受,殊不知诱惑的背后隐藏着巨大的风险,一时头脑发热想要找点儿刺激,被套路勒索还算轻的,被抓进去名声扫地,家破人亡也不是没有可能。
此时天还没亮,吴中元便没有结束谈话,而是随口问了句“你是怎么走上现在这条路的?”
这个问题蛇精用了四十多分钟进行回答,谁也不是一开始就坏的,蛇精也不例外,变坏的过程很复杂,但归结起来却很简单,那就是一点一点变坏的。
说的直白一点就是底限一点一点的丧失,一开始陪酒时让男人摸摸手,后来见同行赚的比自己多,便违心的放开了尺度,让摸摸其他部位,再然后感觉已经这样了,亲一口也没什么大碍了,等到最后连最后的底限也丧失了,一旦丧失了最后的底限,也就满不在乎了。
蛇精的这番话给了吴中元很大启发,俗话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长时间的待在污秽的环境下谁也不可能干净出来。再者,底限都是一点一点丧失的,这一点不止适用风尘女子,也适用于所有人,随意举个例子,喜欢奔驰宝马的人因为买不起而一次次降低标准,最终买了个小电驴,这其实也是在一步步的丧失自己的底限,所有能够降低标准的人都是可能丧失底限的人,宁缺毋滥是极为可贵的品质。
蛇精空有一副人造皮囊,智商却低的吓人,直到最后还将吴中元当做审讯人员,一个劲儿的向他解释那块手表自己真不是偷的,而是冤大头送的。
吴中元不喜欢亏欠别人,哪怕对方不是个好人,转念过后给蛇精出了个主意,让她翻供,争取把冤大头放出来。
蛇精不愿意,只道便宜了冤大头。
“你只有把他放出来,他才可能会捞你出去。”吴中元话到嘴边又憋了回去,一个时刻想着害别人的人,是没必要搭救的。
摁下桌上的按钮,外面来人押走了蛇精。
此时天已经亮了,方奕一夜未眠,打着哈欠走了进来,“真的不再提审了?”
“不提了,收拾一下回去吧。”吴中元说道。
“好不容易把手续办下来,协调好了,就审这么几个有点太亏了,”方奕说道,“要不咱们再审几个吧,只是别把时间安排的这么紧,劳逸结合,一天少审几个。”
“这又不是吃自助餐,多吃几口才划算,”吴中元笑道,“我谈话的这六个人都是比较有代表性的,其他也没什么新意。”
“那咱们回去?”方奕问道。
“跟狱方交代一声,我送你回去。”吴中元说道。
“你不回去?”方奕追问。
吴中元摇了摇头,“我还要往别的地方去,我把你送回去。”
“没事儿,我不急,你想去哪里我陪你。”方奕不想离开吴中元。
吴中元想了想,出言说道,“你去跟他们打个招呼,咱们出去吃饭,吃完饭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