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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是临近中午的时候到了县里,老五好几年前把运输队的工作给辞了,专心和赵石生一起创业,前两年在县里合伙开了铁皮石斛的批发店,现在生意特别好,一家人也在县里买了房子。
也就罗爱仙舍不得老家,愿意一直住在乡下养养鸡鸭,当然,何秀芳和田小妮也会时不时住乡下,帮着照看照看种植基地。
田小妮已经生了三个娃了,两男一女,和老五的感情一直很好。
沈柠和罗爱仙趁空去店里看看,赵石生正送走买了一批货的客人,见沈柠带岳母回来,大为高兴,往楼上喊道:“秀芳,沈柠带咱妈回来了。”
何秀芳闻言,急匆匆从楼上下来,“呀,你们可回来了。”
赵石生赶忙请他们在招待区休息一下,何秀芳倒茶,摆出各样的吃食儿,罗爱仙迫不及待跟闺女女婿说一路见闻,“我买了好多东西,都是洋人吃的用的,你小舅也让我带回了好多东西。”
何秀芳去翻了一下她们带回来的礼物,有吃的穿的用的,从包装看就知道是外国货,因为全写着外文,她又看到戚尧和小茹,“小茹,戚尧……”
“姑姑……”小茹站在戚尧身边,甜美一笑。
“还别说,出国读书回来,真是越来越漂亮了。”何秀芳仔细打量着小茹,二十岁的小姑娘,扎着高马尾,穿着浅蓝色牛仔裤,浅紫色短上衣,衬得她身材高挑,腰肢玲珑,清新纯美极了,那双水盈盈的眸子仿佛能说话,漂亮得不得了,“现在有对象没?”
小茹偷眼瞧了一眼戚尧,何秀芳完全没意会,还是罗爱仙说:“茹丫头都要准备结婚了。”
“谁啊?”何秀芳一副很突然的表情。
“还能有谁?”罗爱仙笑着看了看戚尧,何秀芳讶异地看向身高挺拔的戚尧,戚尧冲她礼貌地颔首。
何秀芳不敢相信地看向沈柠,沈柠点点头,“这次回来,就是为了来找俞姐说这事儿的,她当娘的不容易,儿子要结婚了,她得知道不是?”
“我的天……”何秀芳有些不可置信,打趣道:“沈柠啊,我以前看好的女婿,被你抢走了啊!”
沈柠笑着说:“我可没抢,就算不是我女婿,戚尧也是我半个儿子,现在只是亲上加亲而已。”
何秀芳揶揄着小茹:“从小就看茹丫头喜欢粘着她的戚尧哥哥,现在还真是……”
小茹羞臊道:“姑姑,你别说了,怪让人害羞的,对了,几个表姐回来了没?”
何秀芳:“荔枝住婆家有一段时间了,说是她婆婆身体不太利索,她过去照顾;野菜在市里上班,也就周末回来一趟;盼弟还在外地医院实习呢!”
小茹对几个表姐的近况还是知道的,荔枝现在是县里的中学老师,和同是老师的丈夫日子过得也算稳定;野菜学的是财会专业,在市里机关单位上班,有一个稳定的对象在处;盼弟学医,研究生当初没考上,努力了一年才如愿考上。
当年何秀芳被婆家嘲笑生了三个没用的闺女,如今闺女个个有出息,邹家养出的那么多孩子,就没有一个能超过荔枝三姐妹。
也是前几年,邹岗岭刑满释放,出来的他一无所有,社会能力很差,老母亲没了,几个兄弟也有自己的家庭要养,根本无力承担邹岗岭的生活,邹岗岭就想起了当初被他嫌弃的三个女儿,嚷嚷着她们要赡养他。
何秀芳气坏了,立刻要求三个女儿都跟了赵石生姓,她就是要彻底和过去划清界限,但是邹岗岭就是个十足的无赖,好几回跑大女儿二女儿单位去闹,赵石生也不止一次跟邹岗岭打一块儿,都闹到警局好几次了。
荔枝三姐妹态度也很明确,不管他。
主要还是当年这个爹忒狠心了,彻彻底底把荔枝三姐妹的心伤透了,荔枝有时候还是会做噩梦梦到当初那可怕的事情,野菜和盼弟更清楚,如果当年不是舅舅舅妈将她们从邹家带走,她们的下场只会更悲惨。
受过高等教育的她们恨透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因为他根深蒂固的重男轻女,因为钱,可以毫无底线地践踏亲生女儿,甚至将她们当成商品买卖,这种人只顾生不管养,已经把人性最卑劣最无耻的一面展现得淋漓尽致。
但是邹岗岭就是要钱,不要钱不罢休,因为考虑到可能会给女儿的前途造成影响,所以何秀芳和赵石生一商量,最后双方坐下协商,然而邹岗岭狮子大开口,张嘴就是要十万,买断和三个女儿的关系。
何秀芳直接一口水喷死他,过去她对他唯唯诺诺,如今她可不怕他,十万?回家做他的白日梦去吧!
但是面对无赖,何秀芳和赵石生又没什么好办法,于是何秀芳就打电话跟沈柠商量,沈柠立刻就和罗铮从省城来县里。
钱是永远堵不住一个人的欲--望的,只会让邹岗岭更加膨--胀,一旦让邹岗岭尝到了甜头,等他败光了十万,还会如法炮制,继续骚-扰荔枝她们。
罗铮当时的想法是比较简单粗暴的,干脆直接把这王八犊子打断腿,让他记住什么人能惹,什么人不能惹!
但沈柠考虑到邹岗岭终究是荔枝她们的亲生父亲,到底要给孩子们留点体面,于是协商下来,让何秀芳赵石生出五千,同时让邹岗岭签协议,盖手印,如果邹岗岭死性不改,沈柠就会把邹岗岭过去干过的丑事让全国人民都知道。
毕竟邹岗岭当初犯事档案都在,媒体一查就能查出来,这个人渣卖女儿的事儿一旦被曝光,在这个不断文明进步的今天,只会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沈柠的态度非常强硬,要么他拒绝这五千,要么她就去曝光他过去做过的事情。
邹岗岭虽然喊着要十万,但是如果连五千都搞不到,他会很想死,五千在前几年,可是相当于普通工薪阶层五六年的工资呢!
面对强势的罗铮沈柠夫妻俩,邹岗岭只能签了协议,拿了钱走了。
可即使这样,罗爱仙这个老太太还是时不时的忧心,“那个邹岗岭没再来闹吧?”
现在家里日子过得一天比一天好,谁都要羡慕她家红火的日子,可就是前几年邹岗岭被放出来,让她心烦。
她和罗铮沈柠出国,虽然玩得开心,但心里最怕的就是邹岗岭在她不在的时候又来找孩子们麻烦。
邹岗岭真是给她造成了不少阴影,当年欺负她闺女,欺负荔枝,后来被放出来,直接上门要赡养费,不给就赖家里,到处嚷嚷着女儿们不养他云云,可把她这个老太太气得够呛。
赵石生说:“娘,你就放心吧,那王八犊子不敢再来了,再来就打断他的腿。”
罗爱仙依旧愁容满面:“我就是怕他找荔枝她们麻烦,孩子好不容易有出息了,可不能再让他祸祸了。”
何秀芳:“娘,你就别老想那个畜生了,都拿了钱还敢来,我就去法院告他。”
罗爱仙再一次忧心,“能告得赢吗?会不会影响荔枝她们姐妹仨?”
沈柠笑道:“姑,您就别操心这个了,要是邹岗岭真有那个胆子,我和阿铮铁定让他去蹲一辈子班房。”
罗爱仙被沈柠这么一安慰,心里瞬间就舒坦了。
沈柠:“那姑,你就先待县里,我们要去杉洋村了。”
赵石生突然来了一嘴:“习娟在县医院啊!”
何秀芳道:“哎呀,跟你们聊着,我都忘了说这事儿了。”
戚尧眉心一跳,“我娘怎么了?”
赵石生说:“就是你后爹一个月前不是在工地受伤吗?腰背上伤到了神经,一直没见好,项目业主一直不肯负责,还拖欠工资,洪卫东上次又带头跑县里来讨薪,被衬衫厂里的人给打了,这下子伤上加伤,只能住在医院,你娘就一直在医院照顾他呢。”
沈柠心中一骇:“这事儿怎么会这么严重?你们该早点跟我说的。”
何秀芳:“是娟子不让我们说,她不想麻烦你和阿铮,她想着过阵子看看,厂领导也去看过了,还道了歉,承诺工程款会想办法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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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尧静默听完,眼睛不觉眯了眯。
这种和稀泥的说法,摆明没有那么简单。
小茹看了看青年,说:“戚尧哥哥,我们现在就去医院看看吧!”
青年点点头。
沈柠对何秀芳他们说,“那我们先去医院看看,姑,你就先待这里。”
罗爱仙着急道:“我跟着你们一起去。”
“不用,大老远回来你肯定也累了,就歇歇吧!”沈柠不想让老太太担忧和奔波,罗爱仙到底是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
戚尧从赵石生那里了解了一下洪卫东具体的住院病房,然后就开车带沈柠和小茹去了县里的医院。
三人一起来了县医院,小茹注意到一个小少年坐在医院走廊的台阶上啃烧饼,她只是多看了两眼就停下了脚步,“妈妈,那是不是家宝呀?”
沈柠定睛一看,快步过去看看,“家宝……”
这个九岁的小少年皮肤黝黑,虎头虎脑的,看着也精神,身上穿着白色背心和五分裤,脚上穿着凉鞋,手里拿着烧饼,抬起头露出几分防备,沈柠蹲下来温声跟他说:“不认识沈姨啦?”
小少年有些腼腆,“认识。”
“我来看你爹娘呢,你爹受伤重吗?”
“挺重的,医生说,以后我爹干不了重活了。”洪家宝说起这个眼眶红了一圈,“我们家要成穷光蛋了。”
沈柠皱眉:“听谁说的呀,哪有这么严重?”
“我几个舅舅说的,还有村里的李伯伯张叔叔,他们说钱要不回来了,大家都得去要饭。”小少年很不安,又沮丧。
戚尧冷眼看着他,“你在害怕?害怕什么?”
小少年看向陌生的戚尧,抿着嘴唇不说话。
小茹给洪家宝介绍,“家宝,这是你哥哥戚尧,有他在,不用怕的。”
洪家宝表情露出诧异。
沈柠牵着洪家宝从台阶上站起来,“听你娘说过哥哥没?”
洪家宝点头,“我娘老跟我说,可是我没见过他。”
戚尧不怎么搭理他,没有一点想亲近的意思。
小茹知道青年的别扭,就对家宝说:“因为你哥哥一直在国外念书,不方便回来。”
洪家宝:“我娘也是这么说的,我娘说,等我哥回来了,一定会来看我。”
说完,洪家宝又小心翼翼看看面前高大挺拔又冷峻不好亲近的青年。
戚尧冷硬的表情有一刻起了些微波澜。
几人很快就到了病房,这是三人间的病房,洪卫东躺在最里面靠窗的一张病床,里面来了不少人,七嘴八舌都在讨论工程款的事情。
因为项目事先他们一起投入了不少,如果讨要不回工程款,也要不到工资,他们家里老小都得喝西北风。
可怜洪卫东因为受伤躺在病床上,又是生气又是叹气,“这事儿我一定要跟县领导反应,陈尚民摆明一开始就坑我们。”
这话也得到了大家的支持,“我们全村老少召集起来,去县政---府喊冤,我就不信那些人敢不管……”
接着又是七嘴八舌的议论声。
洪家宝跑进去跟坐在一旁安静听他们讨论的俞习娟说:“娘,我哥来了。”
“谁?”俞习娟一听,立刻从凳子上站起来,视线飞快追到病房门口,戚尧就站在门口,当年模样青涩的少年,如今已经长成了成熟稳重的青年。
俞习娟不敢置信地捂住了嘴,眼泪突然就涌了出来,“尧子……”
她紧紧抱住了戚尧,情不自禁哭出了声。
自从那一年冬天,戚尧坐着戚善文开来的车来找她,就在杉洋村的村口,他们匆匆见过一面,说了些话,那时候的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一次见面,会让他们分别八九年。
那样漫长的时间,她再也没见过这个儿子。
她想他啊,可是不知道该怎么去找他,只能无数次在夜里偷偷的哭。
她很自责,总觉得是自己鲁莽的决定害了她的儿子。
可她当初作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想着以后不给儿子添麻烦,让孩子能在外好好打拼,不用总记挂着她。
偏偏这样的决定酿成了后面的大祸,差点毁了她的儿子。
洪家宝从来没有看过娘那样,整个人傻呆呆的站着。
戚尧抬起手拍了拍俞习娟的背,一直等到俞习娟平静下来,她才开始看戚尧的腿,“腿好些了没?有没有落下毛病,都是娘的错,都是我不好……”
俞习娟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开始打自己的脸,戚尧阻止她,将她重新抱入怀里,“那次是意外,跟你没关系。”
这个可怜的女人,他永远对她生不起气来。
俞习娟又一次在他怀里放声大哭,“娘没想过连累你,娘就是不想成为你的负担,尧子,是娘害了你……”
戚尧极力安慰着她,“没有,我已经好了。”
听着俞婶婶在那里哭,小茹也忍不住掉了眼泪,沈柠搂着女儿。
俞习娟泪眼婆娑地问青年:“你是不是还怪娘?”
戚尧情绪没有什么起伏,淡淡道:“没有。”
“那你怎么这么久都不回来看我?”俞习娟呜呜地哭,满眼泪水。
戚尧张了张嘴,最终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还是小茹说:“俞婶婶,以后我和戚尧哥哥都会经常回来看你的。”
“小茹……”俞习娟也是好久没见小茹了,看着打小看着长大的两个孩子突然又出现在了她的生活里,俞习娟心里很激动,激动得眼泪掉不停。
小茹忍着眼眶的酸涩拿出帕子给她擦擦眼泪,“以后我们真的会经常回来看你的,你别哭了。”
“哎,不哭了,不哭了。”俞习娟主要还是见到了多年分别的儿子,确定儿子的腿已经好了,喜悦大于难过。
这时候俞习娟三个哥都围过来,多年不见戚尧,他们也生不出亲近来,清楚这个孩子一直对他们有敌意,只是作为长辈,还是要跟孩子打打招呼。
有同村干活的李大根突然对戚尧开腔说:“戚尧啊,我听说你在国外赚了大钱,前阵子你还把你太爷爷的那些宝贝全捐给国家了,这新闻我在电视上都看到了。”
“我也看到了。”
“好多宝贝,据说换好多钱,说捐就捐,戚尧,你是不是在国外发大财了?”
这只有发了大财才敢这么干,要不然谁穷得叮当响,放着那么多宝贝不用,还傻乎乎捐给国家啊?
其他几个村民听见俞习娟的儿子有钱,个个来了精神,纷纷道:“有了钱好歹帮帮家里,你爹这看伤的钱都是借的……”
俞有福闻言,也忍不住搓搓手说:“孩子,你娘家里现在有困难,你可不能见死不救,衬衫厂那个厂长陈尚民骗了我们的钱给他们厂的员工盖宿舍楼,我们一辈子的血汗钱全搭进去了……”
俞家三兄弟都投了钱在这个工程上,眼看着钱都要不回来,想死的心都有了。
戚尧始终冷眼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