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随见她背影僵硬,拧了拧眉:“问你话呢。”
中原正是酷暑,北疆的黄昏却很冷,池塘里的水略有些冰凉,女人指尖轻颤,纤细的指骨节泛着冻红色泽。
她慢慢放下还没拧干的衣裳,站起来在围裙上擦了擦双手。
就在萧随以为她要转身回答问题时,她突然拔腿就跑。
萧随眸光一凛。
来不及思考,他下意识催马去追。
山村多树,地面凹凸不平。
萧随眼睁睁看她消失在村落拐角处,只觉这女人古怪至极,他拧着眉头,干脆亲自下马寻找。
一门之隔,屋子里光影昏暗。
少女靠在门后,听着渐渐远去的军靴声,慢慢垂下眼睫。
她伸手,轻轻扯下包覆着头发的碎花小头巾。
满头长发倾泻而下,却是与年龄不符合的雪白色泽。
她走到角落,往火炉子里添了两块木炭,又搅了搅陶瓮里的褐色药汁,温热的药汁散发出奇怪的味道,无需喝上一口,就已经苦涩到令人作呕。
少女拿了只小碗盛药汁。
当初在长安时,她想为萧随解除诅咒,她以为那样的仪式需要向火神献祭性命,谁知一场仪式结束,她只是被烧光了衣裙,人还活着,只不过一夜之间老了数十岁。
她不愿萧随看见老去的她。
她仗着轻功绝明缘由,只是要他不惜一切代价立刻囚禁一品红。
霍听鱼踮起脚尖想看那书信:“怎么了?”
萧随眼底掠过重重思量,很快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他捏紧书信:“我中了调虎离山计,南宝衣,有危险!”
霍听鱼虽然听不懂,却很担心南宝衣。
她道:“那,那咱们赶紧去帮南姐姐?”
萧随望向她。
她竟愿意随他离开槐村……
察觉到他的视线,霍听鱼小脸微红,不自然地别过身:“你别想岔了,我并非是为你离开的……我曾想过害死南姐姐,可她对我却很好,我欠她人情呢。我对边界线的地势最熟悉,你带上我准没错。”
萧随笑了笑。
他不动声色地牵住霍听鱼的小手,朝屋外走去。
霍听鱼心脏一提,只觉手掌瞬间滚烫。
她想挣开萧随的手,却发现只是徒劳。
她瞅了眼萧随淡若风月的侧脸,小小声:“瞧着是个修佛修道的正人君子,却一本正经地欺负小女子……”
萧随不着痕迹地弯了弯唇,握着她的手再不肯松开。
……
在萧随带着霍听鱼返回无相城时,顾崇山的车架已经抵达王廷。
刚一驶进城,心腹侍卫急匆匆地过来禀报:“主子,陛下再也撑不住了,已是病危!”
南宝衣已经恢复如初,闻言,脸色微白。
她望向顾崇山。
一贯喜怒不形于色的九千岁,此时扶着马车门框的手骤然收紧,骨节发白的厉害,下颌线条紧绷,眸子寒沁沁黑沉沉,像是看不见底的深渊。
他想说什么,薄唇却止不住地轻颤。
他从未如此失态过。
南宝衣想着他和顾余这么多年的兄弟感情,很明白他的心情,替他吩咐道:“立刻进宫。”
勤丰连忙称是。
马车朝皇宫疾驰而去。
顾崇山垂着头,双手笼着脸,看不清楚神色。
南宝衣为他斟了一盏热茶:“摄政王?”
顾崇山的脸仍旧埋在掌心。
南宝衣的目光落在顾崇山的手掌上,他双手颤抖,明明是执掌权势的一双铁血之手,此时却像是脆弱的再也拿不起任何东西。
也不哪里来的勇气,南宝衣突然捧住顾崇山的手。
他的手冰凉透骨。
南宝衣竭尽所能地想帮他,在他诧异而阴郁的眼神中,安慰道:“愿您年年添福禄,事事都吉祥。”
少女的手娇弱无骨,不仅柔软,更是温暖干净的。
从年幼时成为质子开始,就再也没有人握过他的手。
她竟不嫌他脏……
顾崇山的眼睛又红了几分,不动声色地抽回手:“不必如此。”
南宝衣笑笑:“你肯说话,那就再好不过。”
眼看距离皇宫越来越近,南宝衣想起南胭假冒皇嗣的事,轻声道:“如今天子还活着,并非您伤心的时候。我那个姐姐一贯唯利是图野心勃勃,摄政王,您得提防她。”
,
快要过年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