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过乌雀后,红蔷便盯上了苏兴。
她知道苏兴按照她的提示找到了萧芜,也知道萧芜和苏兴一起匆匆忙忙离开了打铁街。
从萧芜的反应来看,苏兴的醉话里提到的人证很可能真的就是乌翎的执事。
但在查清真相之前,她的行动一直很小心,不敢被萧芜察觉。
等红蔷得到苏兴与萧芜分开的消息,苏兴已经在街头巷尾穿梭游荡了近一个时辰。
夜风袭人。
苏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又忙不迭捂住口鼻,像是要护住四周被打破的平静。
然而,他的打算落空了。
一根细木棍在铺满石子的地面划过,像刀子一样顺着苏兴打破的口子割开了空气。
沙沙的响动虽然微弱,却持续不断,再迟钝的人都能发觉。
苏兴心里打了个激灵。
他觉察到不对劲,回头看了一眼。
黑暗中有一道人影若隐若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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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
没有人回答他。
那一瞬间,苏兴以为是他眼花看错了。但耳边的沙沙声否定了他的这个想法。
黑暗里,有人正在向他靠近。
那人的脚步比夜风还轻。
苏兴甚至不能确定对方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他。
他感到危险,下意识向前逃去。
沙沙声骤然消失,苏兴才听清了身后又轻又快的脚步声。
随即,他就被一件破空而来的硬物击中了小腿,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向前伏倒。
就在苏兴结结实实摔了一跤以后,追逐他的人却莫名其妙远遁而去。
苏兴翻身坐在地上,揉了揉肿痛的腿肚子。恐惧消退,他愤愤发出无声的咒骂。
是谁和他开这种玩笑?
他并未听说他的那些仇家最近曾在橡城出没过,按道理,他不该遇到仇家的报复。
而且,他在橡城的交际不多,唯一知道他的身份和下落的人只有乔老四。但他因为乔老四没有替他尽心寻找萧芜,早已决定不再和乔老四联络,乔老四也不可能知道他今夜的行踪。
思来想去,苏兴毫无头绪,只能自认倒霉。
此时他正因为人证失踪的事一筹莫展,又被砸伤了腿,不免垂头丧气,赖在地上不愿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他突然想到,原以为追踪他的那个人想要他的命,结果是虚惊一场,他还有什么好抱怨的?
苏兴想开后,不再把这点挫折放在心上。
导致他跌倒的事物就落在他身旁不远处,他不经意一伸手就拿到了。
一把油伞……
苏兴的想法并不复杂。
他既没有多想砸伤他的人是什么身份,也没有多想那人为什么要用油伞砸他。
他只是从手里的油伞想到了油伞街,又想到了坐落在油伞街上的酒馆。
酒馆主人身上神秘的魅力叫他难以忘却。
“唉,她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苏兴有些迟疑。
可他很快又说服了自己。
眼下,除了人证,只有六安能够帮助他免遭萧芜的毒手。可惜,这两个人他都找不到。
如果天亮后,六安仍未现身,他大概难逃一劫。
如果能在遭劫之前再见酒馆主人一面,他心里也少留一些遗憾。
一旦有了目标,苏兴又恢复了活力。
他从地上起身,带着油伞前往油伞街。
深夜扰人睡梦不好,苏兴想了一路也没想出一个好理由。
巧合的是,当他摸黑来到酒馆后巷,酒馆主人正独自在后门搬酒。
“我惹了大麻烦。天亮以后,我就要亡命天涯了。”
苏兴解释了他如今的处境,内心隐隐希望得到一点怜惜。
红蔷只是白了他一眼,接着便使唤他做事。
“过来帮忙。”
木车无人推动,稳稳停在后巷中。车上的酒坛不多不少,正好十二个。
苏兴来回搬了数趟,才把酒坛全部搬进门内的库房。
他留在原地喘了几口气,忽然听见砰的一声。
走出库房一看,原来是后门被红蔷关上了。
苏兴不知怎的,心里生出一阵紧张。
“大麻烦?萧芜为难你了?”红蔷终于说起正事。
苏兴点点头。他不明白酒馆主人这副熟稔的口气是怎么回事。
“所以,你要逃到哪儿去?六安在哪儿?”红蔷问。
苏兴终于意识到不对劲。
他从未提起六安,酒馆主人为什么会知道这个名字?
“呵呵,你到底是真的不知道,还是假装不知道我是谁?方才那把油伞没有把你打醒吗?”红蔷讥笑道。
苏兴如遭雷击。
“你……方才……是你?”
红蔷又笑道:“我用不着亲自动手,但是,你的一举一动都在我的注视之下。我敢肯定,你同样逃不出萧芜的掌心。”
苏兴浑身一颤。
“你、你到底是谁?”
红蔷不打算继续隐瞒。
“我是……红蔷。”
苏兴听到这两个字,猛地想起他刚投入红姬门下时听到的流言。
红姬之所以能够成为暗楼的长老,是因为红蔷遭人背叛、错失了夺占长老之位的良机。
苏兴当时就认定,流言不会无中生有。他既然选择投效红姬,最好也要和红蔷划清关系。因而,他从未联络红蔷,他甚至从未见过红蔷。
没想到,阴差阳错。
他对一个初次见面的女人生出情思,而那个女人竟然就是他从前避之唯恐不及的红蔷。
苏兴垂下头,看起来像是被红蔷的身份吓住了。
“这回,你不逃了?”红蔷继续激他,“你不是一直在苦恼你自己一事无成吗?我可以给你一个机会。”
苏兴微微抬起头来,看向红蔷。
“你和六安想做什么?”
红蔷的问题提醒了苏兴。
他没有回答红蔷,反而问道:“六哥知道你是谁吗?”
“哼,”红蔷冷笑一声,“那个臭小子当然知道我是谁。就是他带着你来酒馆找我,你没有忘了吧?”
苏兴当然没有忘。
红蔷看出苏兴脸上的犹豫,转换了话头:“红姬长老命他前来橡城,却没有让他和我接头。他非要见我,就只能借着别人的名头行事了。”
苏兴听出了红蔷暗中所指的意思。
“你到现在还不知道六安在做什么吧?他那些明知故犯的错处将来都要你去替他承担罪责,而他却什么事也不告诉你。”红姬接着说。
“不会的……”苏兴反驳了一句,却说不出更具体的理由。
“不会?那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他在做什么?”红蔷借机问。
苏兴哑口无言。
红蔷几乎失去了耐心。她是暗楼执事,问话只是她行动之前的预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