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螺很快就来到前厅。
她见到王妧,眼眶微红,嘴上却说:“我就是高兴,姑娘没事就好。”
王妧摇了摇头。
“你要是高兴,怎么不来见我?”她看了武仲一眼,对碧螺说,“你怕我包庇他?”
碧螺连忙否认。
“没有!我只是怕姑娘为难……”
“你们两个以后要是相看两相厌,我才为难。”王妧说。
武仲脸上讪讪,而后叹了一口气,下定决心。
“当时是我口不择言,是我错了。碧螺,你就当我犯浑,原谅我一次。”
见武仲郑重道歉,碧螺反而不自在,脱口说出了违心话:“武仲大哥,我……我没有把那些话放在心上,我……没事。”
武仲原本心情紧张,听了碧螺的话,如蒙大赦,欣喜万分。
他笑着说:“那就好,那就好,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以后,谁也不许再提!”
解决了悬在心上的两件事,武仲高高兴兴离开了前厅。
只剩下王妧、碧螺和莫行川三人,相互看了看,彼此明白了各自的心事。
“武仲是恼你对秦湘湘心怀偏见,所以故意说那些话来气你,但那些话不是出自他的真心。”王妧让碧螺在方桌旁坐下,准备告诉她一件旧事。
“武仲有一个姐姐,对伶乐之道颇为沉迷。很多年前,她和一个乐伶相识,彼此引为知己。那个乐伶技艺高超,受到不少贵人的赏识,武家姐姐也因此沾了一些光。”
碧螺为王妧的坦诚相待而感动,听得十分认真。
王妧继续说:“后来,那乐伶出了意外,死在陈王私宅。武家姐姐和那乐伶的私交也被流言蜚语所污蔑。她决意离开燕国公府,并断绝音讯。”
碧螺听王妧说起流言蜚语,即刻想起武仲的辱骂。武仲和他的姐姐当时想必也承受了许多恶毒的攻讦。
“武家姐姐离家时,差不多就是秦湘湘如今的年纪。我们猜测,她离开燕国公府后应该以伶人为业、独力生活。武仲见到秦湘湘,难免想起自己的姐姐。”
这也解释了武仲为何会对秦湘湘另眼相看。
碧螺心头已经完全释然,而王妧的话却还没有说完。
“我知道,你对秦湘湘有些误解。她是个伶人,相貌好,乐艺也好。若是际遇好些,她也能清清静静做个乐师。她和蓝绫虽然同是伶人,心却是不同的。蓝绫是暗楼的人,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秦湘湘只是一个普通人。若她真的巧言令色蒙蔽了我,那也是我识人不清的错。”
听到这里,碧螺坐不住了。
王妧越是平心静气地开解她,她越是觉得无地自容。
“不,都是我的错。我一听说秦班主的身份,就想岔了。若不是我痛骂蓝绫、连带着贬低秦班主,武仲大哥也不会生气,更不会说出那些气话。我还跟严沁置气,我真是无理取闹。”碧螺心里难受,忍不住落泪。
王妧拍了拍她的肩膀,等她平静下来,才说:“武仲平时看起来莽莽撞撞,其实,他也是一个心细的人。你和我、和武仲相识的时日并不算长,像这样的误会,今后或许还会发生,但你不必忍耐,不必委屈。”
碧螺连连点头,心中的阴霾早已消散无踪。
莫行川见碧螺情绪起伏、不宜再费心神,于是让她先回房洗漱、修改泪容。
碧螺领了莫行川的好意,只管去备办为王妧一行人洗尘的种种事物。
她心里安定,脚步也轻快。
莫行川留下来,独自和王妧说起百绍公主蒲冰的事。
“我看蒲冰在梓县行事无往不利,暗地里却藏着不小的风险。只是,镇察司的意思,我却看不明白。”莫行川补充说,“是镇察司助蒲冰离开离岛,安然在梓县落脚。暗楼的人曾经来客店试探过几次,后来又没了动静。红姬既要对付我们,又要对付蒲冰,也许正在筹划什么。”
王妧想了想,没有顺着莫行川的话头说起镇察司,反而提到了六安。
“红姬对他还算信任。他正奉红姬之命、帮容氏押送一批劈刀到橡城去。”
王妧恍然大悟,又起一问:“容全的目标不在屏岭和浊泽,而在橡城。连我们都能得知这个消息,靖南王会被蒙蔽吗?”
莫行川看了厅外一眼,压低了声音。
“容全的目标在橡城,这或许瞒不了靖南王,但是,靖南王按兵不动,这就令人费解了。六安说,鬼三爷从郁州武库暗中盗出一把单刀、想将这把单刀混入容氏送往橡城的劈刀里、陷害容氏。这件事,靖南王未必能看破。”
王妧受他的谨慎所感染,也变得低声细语:“郁州武库被盗,总督府不敢声张,反而给了鬼三爷一个机会去实施阴谋。我们得到消息,若揭发了幕后的黑手,就是帮了容氏,若不揭发,就是助长了鬼三爷的威风。”
萦绕在王妧心头的,只有一个字。
难……
“这事还关系到暗楼内部的争斗。白先生也想借此机会,破坏红姬和容全的联合。这件事会重重打击到红姬。倘若红姬从此一蹶不振,对白先生、对我们都是一件好事。”莫行川说。
不料,王妧毫无喜色:“六安也会陷入极大的危险。红姬发怒,六安首当其冲。”
莫行川皱起眉头。他认为,比起收获,这点风险不算什么。但他知道这样的理由不能说服王妧。
“六安还把严沁借走了。他猜到这一趟不会太平,已经做了许多准备。”莫行川试着提醒王妧。让六安潜伏回到红姬身边原本就是一个冒险的计划,王妧从前也是认同的。
“我再想一想。”王妧拦住这个话头,不再说下去。
莫行川只好作罢。
僻巷客店因为王妧一行人的归来增添了许多热闹。
谭漩几人得知小白猫在离岛走失,都很伤心。在邢念保证一定请沈平和青蛟军众人帮忙找到小白猫后,几人又高兴起来。
“那家伙机灵得很,就是喜欢吃鱼,又厌恶海水,才赖在离岛不肯走。听我说,根本就不用担心它。”武仲又开始夸夸而谈了。
邢念感激武仲为他留了几分余地,对待武仲更加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