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耕接受了华清附中的邀请,但到时候自己要讲些什么、讲到何种深度等等一些问题却需要陈耕好好琢磨一下,也就在陈耕在打磨自己的演讲内容的时候,陈小山来了,这家伙非但没有如陈耕想象的那般红光满面,反而眼圈乌黑、嘴唇干裂,整个人就是也一个大写的“愁”……
“怎么了这是?”看着愁容满面的陈小山,陈耕心中大奇:“钱包掉了?”
“要是钱包掉了就好了……”听到陈耕这句话,陈小山的嘴巴一瘪,整个人都要哭出来了。
“老板,要不……咱们的家属小区还是别建了吧?”
嗯?
比钱包掉了还严重?陈耕的表情顿时严肃起来:“怎么回事?难道是你在外面养小三被老婆发现了?”
陈小山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倒,忙急赤白脸的辩解道:“我……我……我可没有乱搞男女关系,老板您可不能乱说。”
因为激动,陈小山同志都结巴起来。
不过不过也不怪他这么激动,在这个年代可不是三十多年后的201X年,婚内出轨都能理直气壮的表示自己是在“追求爱情”,好像自己一点错没有似的,在这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可是完全不被社会价值观所认可、接受的大罪,不管是谁,只要敢乱搞男女关系被人给闹了出来,这人的前途就算是完了,整个社会也对这种行为极度的不齿。
如果是未婚的年轻男女还勉强好一点,如果是已婚男女乱搞男女关系,轻则被严重警告,如果夫妻双方当中受到伤害的哪一方闹到了单位,乱搞男女关系的那一位除了开除不会有第二个选择。
终于反应过来的陈耕拍拍脑袋,有点不好意思:“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嗯,说吧,是怎么回事?什么事把你弄成了这个熊样?”
陈小山脑袋一低,整个人都萎靡的跟被人轮了八百遍一样:“这两天跟我打招呼要房子的领导实在是太多了。”
“很多领导跟你打招呼?我当是什么事呢,”陈耕一怔,随即不以为然的笑了起来:“你给我说说有多少领导?”
为什么在只有700多名职工的情况下自己就要建一个可以同时容纳1500个住户的职工家属小区,真的只是为了将来的规模扩张预留么?
开什么玩笑!
对于这种情况陈耕早有准备,甚至可以说,他之所以多建这么多房子,就是为了“联络感情”的。可陈小山接下来的话却是把陈耕给吓到了……
陈小山苦笑起来:“老板,您不知道,就这两天的功夫,跟我打过招呼、想要从咱们小区里面‘借’房子的领导没有三五百也有两三百,不但有市里的各个行局的,在首都的中央各个部委的领导也不老少,我们家的门槛都要被这些领导和领导的秘书们给踩烂了,我粗略的算了一下,如果所有领导的要求都答应,别说现在的这个小区,就算咱们再建一个小区否未必够用,可如果不答应……”
“……”
陈耕的表情僵住了:再建一个小区也未必够用?要不要这么夸张?
是,没错,他知道在首都地区,大家的住房情况普遍紧张,某些冷衙门的厅局级领导住筒子楼、骑自行车上下班是正常情况,听说自己的报废车拆解厂准备造一个大型的职工小区,这些单位、部门的领导想要来“借”一套房子一点都不奇怪,这也是自己为什么要建造一个能够容纳1500个住户的小区的原因,可就这么两天的功夫就引来了这么多人打招呼?
陈耕是结结实实的被吓到了。
可仔细一想,这种情况的出现不是正常的吗?
那些住筒子楼、骑自行车上下班的厅局级领导,难道就不想换一套带独立厨房和卫生间的两室一厅?那些有两室一厅的房子住着的小领导,会不会想着换一套三室一厅?就算那些有大房子住的领导,难道就不像借着这个机会拿到几套房子的分配权,以方便自己在单位里笼络人心、安抚和奖励自己的部下?
太有可能了!
甚至顺着这个思路再延展下去,会不会有那种其实根本不缺房子、但在看到别人在向自己“借”房子之后也要随大流的跟着向自己“借”房子、觉得不跟自己“借”房子自己就仿佛吃了莫大的亏的人?
毫无疑问,这种人也是有的,如果心思阴暗一点,这种人在所有开口的人当中所占的比例恐怕还不会很低。
至此,陈耕也终于理解了陈小山为什么是这样的反应:这么多人打招呼,还都是首都市各个行局甚至是各个中央部委的领导,这房子是给谁不给谁?
领导们聚在一起聊天的时候会不会彼此就“借房子”这件事进行交流?借到了房子的领导会怎么看没借到房子的领导?没借到房子的领导会不会在没“借”到房子的领导面前感觉自己无地自容?不会认为陈耕不肯“借”房子给自己是陈耕不给自己面子……
不要觉得这不可能,事实上这太有可能了,老祖宗老早就说过“不患寡而患不均”——陈耕忽然觉得自己的牙有点疼。
“老板,现在咱们怎么办啊,”陈小山愁的不行,他整个人都懵逼了:“这房子是给谁不给谁?我现在是完全没主意了……”
陈耕摸着牙疼的厉害的下巴,一边吸气一边向陈小山问道:“你有没有把咱们的难处跟市里反应一下?”
陈小山点头,就是脸上的表情更苦了:“反应了。”
“那市里怎么说?”
“市里说,他们可以多划拨一些土地给咱们……”
“……”
陈耕也是无语了:多划拨一些土地给自己?让更多的人来自己这儿“借”房子吗?
无语归无语,有一点是可以确定的,那就是不可能满足所有人的条件,道理很简单,这才是第一波,在这第一波后面还不知道有多少正密切观察着自己的动静、准备着在确定自己“好说话”之后要上来分一杯羹的家伙呢。
但在这之前,陈耕想要听听陈小山是怎么打算的。
“全部答应肯定不可能的,”陈小山显然认真思考过这个问题:“甚至咱们必须想办法拒绝其中的绝大多数,可拒绝谁、答应谁都头疼,都得罪人……”
陈小山没有出卖公司的利益来满足一些人的利益的想法,这让陈耕对他的表现还算是满意,也因为这一点,陈耕决定指点陈小山一下,因为在陈耕看来这件事看着似乎很严重,但其实根本不是个事,完全看你站在哪个角度看这个问题。
“既然你知道拒绝谁、回绝谁都是问题,都容易得罪人,那为什么要把得罪人的举动强行落在自己肩膀上?”陈耕反问道。
“……”
面对自家老板的反问,陈小山瞠目结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没想落在自己肩膀上啊,可是咱们拆解厂毕竟还是需要市里的支持,如果……万一……”
说到这儿,陈小山说不下去了,因为他感觉自家老板看着自己的目光就像是在看着一个智障。
“万一怎么样?”陈耕老实不客气的道:“万一得罪了某些领导怎么办?是不是?”
陈小山没说话,点点头,他心里确实很这么想的。
“你怕得罪了某些领导给咱们公司带来了麻烦,可你考没考虑过,这些领导得罪了咱们会有多大的麻烦?”
陈小山嗫喏着道:“这次打招呼的领导太多,我怕会惹了众怒……”
“众怒?”陈耕笑了:“该生气、该不满的是我们才对!这样,你回去把跟你打招呼的领导、部门整理成一份详细的资料,然后给我丢到市领导的脸上去,问问他们,是不是看拆解厂挣钱了就打算吃垮我们?”
直接甩市领导的脸上?陈小山吓了一跳,多年来在首都畜牧研究所的工作经历让他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我……我……”
陈耕也不计较陈小山的怂,接着说道:“你就直接跟市里的领导们说,我们好心好意的想要帮市里解决一些,可见过吃相难看的,可就没见过吃相这么难看的!吃大户也不带这样的,如果领导们不欢迎我们,我们搬走就是了。”
陈小山脚一软:“搬走?!”
“就是这么一说,你还当真了?”陈耕没好气的看了陈小山一眼:“领导们又不傻,看到这份名单就该明白我的意思了,你也可以提醒一下他们,伟创力公司的鲍勃先生现在可正在华夏呢,听说首都想要让伟创力公司在华夏投资?不知道鲍勃先生乃至整个欧美的工商业界知道了这件事会怎么想。
不过话说回来,如果某些人真就是打算揣着明白装糊涂……”
哼了一声,陈耕老实不客气的道:“我还真不介意把工厂搬到别的地方去。嗯,我是开玩笑的。”
陈耕说自己是开玩笑的,可陈小山可不认为自家老板在开玩笑,最重要的是,陈耕的h话给了陈小山莫大的信心:也是,知道了这件事会给国家的招商引资工作带来多大的负面影响之后,他们还敢这么做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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