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仁表投降了,他身边的一千三百人也投降了,李景睿也按照约定,并没有为难这些人,仅仅只是从这一千三百人中选取能战者八百人,派了兵马押解着剩下的五百人返回长宁谷大营,其余的人继续向东进攻,追击李勣。
王仁表显得很老实,甚至还可以说是松了一口气,在大夏强大的实力面前,他知道,吐蕃肯定是支撑不了多长时间的,吐蕃失败之后,自己要么战死,要么就是隐姓埋名,继续过着流亡的生活,现在这一切都不用了,自己可以光明正大的生活在阳光之下。
一路上,王仁表也向李景睿透露了吐蕃的一些机密,或者这些机密大夏的凤卫都能收集到,但从王仁表嘴巴里说出来,足以表示他的一片诚心。
“看来,吐蕃人并不相信李勣,否则的话,像临羌城这样的关隘,李勣是不会让吐蕃人防守的。”李景睿想了想,说道:“就算王将军防守,也比吐蕃人防守更加合适。”
“末将平日里倒是见过一些,在逻些,虽然汉人掌握了不小的权力,军政大权都是掌握在汉人手中,只是这样一来,吐蕃人就心怀不满。”王仁表似乎有些感叹,说道:“臣在吐蕃,虽然是背靠李勣,手握兵权,但从来未曾获得对方的信任。”
“在我中原,就有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说法,在吐蕃也是如此,到底不是自己的同族。”李景睿解释道:“在我大夏也是如此,那些归化的异族,没有几十年乃至上百年的时间,不可能将那些异族彻底的收入囊中,让他们自认为是大夏子民。”
李景睿深深的知道这一点,尤其是来到西北之后,治下的子民多是羌人,更是这一点,也只有到了西北之后,才知道大夏皇帝的厉害之处,发饰、语言、风俗习惯等等,都强行改变,就是为了这些羌人在几十年乃至百十年之后,彻底忘记自己的文明,认为自己是大夏汉人的一员。
虽然时间上或许慢了一些,但只要有希望,李景睿也认为这是非常划算的买卖。只是不知道以后改造吐蕃,将会耗费多长时间。
“殿下,敌人向东,不知道是不是有地方离开我大夏。”秦怀玉忍不住说道:“不然的话,李勣是不会向东前进的。”
“还能走哪里,走湟中,过拔延山入吐蕃,虽然道路难走,但总比过临羌城的好,甚至李勣已经在那边做好了安排。”李景睿摇摇头,说道:“我们现在能做的,就是礼送对方出境,战争打到现在,也该结束了,决战等到明年了。”
“可惜了,他现在手中的都是骑兵,先我们一天的时间,我们恐怕是追不上了。”秦怀玉十分惋惜,刚刚和王仁表厮杀了一场,耽误了时间不说,将士们身心疲惫,所以李景睿行军缓慢。
而李勣连自己的外甥都没有等待,直接抛弃,足见他的行军速度是何等之快。想要追上他可不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情。
当然,这也是因为李景睿不敢追的太紧,谁知道李勣会在途中摆出一个什么阵势来,像他这样的人,随时都有可能反败为胜,两万大军附近自己的一万多人马,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在这种情况下,李景睿也只能跟在后面,将李勣礼送出境。
“可惜了,这个时候陛下被柴绍的数万人马牵制着,不然的话,我们一定能够将李勣留在西北。”秦怀玉感到一丝失望。
“走吧,姐夫。对于我们来说,战争已经结束了,你我都要回燕京了。”李景睿夹了一下战马,战马发出一阵嘶鸣声,大军径自朝东方而去。
五天后,李勣的兵马出现在大非川上,在他身后,峡谷之中烟尘四起,隐隐可见两侧山崖上,旌旗招展,大夏的精锐出现在自己的身后,却不见进攻的模样。
千里镜下,他看见了自己的外甥,站在李景睿身边,面色默然,最后化成了一声长叹,他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居然投降了李景睿,要知道,自己可是大夏的仇敌,自己的家人都是死在大夏手中,甚至自己的姐姐也是自杀身亡。
没想到自己的外甥已经忘记了母亲之仇,投靠了自己的仇人,这让他很生气。
“王仁表,你给我出来。”李勣想到这里,顿时越众而出,大声喊道。
“王将军,李勣在喊你,恐怕是想教训你了。”李景睿看着放下手中的千里镜,说道:“他认为自己已经出了大夏境内,不用担心自己会被围攻了,所以才会留在这里。”
“哼,他还有脸教训我,若不是受他的连累,我的母亲又岂会自杀身亡,天下人谁不知道,陛下当年求贤若渴,对他极为礼遇,他却不将陛下放在眼中,这才有了今日之祸,这一切都会是他自找的。若是说仇人,他才是我的仇人。”王仁表冷笑道:“殿下稍等片刻,待臣去骂上几句,先出口恶气。”
“去吧!将军要小心一些。”李景睿并没有阻拦。
“殿下。”秦怀玉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姐夫,我大夏现在如日中天,像王仁表这样的人,都知道大夏有一天必定能够消灭吐蕃,那个时候,他不是死,就是隐姓埋名,流浪天涯,现在有机会归顺大夏,光明正大的行走在阳光下,他就不会放弃这样的机会,而且姐夫,李勣可是抛弃对方的。”李景睿摇摇头说道,他相信王仁表是一个聪明人,不会做出错误的选择。
“殿下圣明,王仁表还是带了几个士兵前往了。”秦怀玉忽然发现王仁表身后跟着一队人马,显然是为了表示自己的忠心的。
“他是一个聪明人,知道自己什么事情可以做,什么事情不能做。”李景睿点点头,说道:“李勣这一次恐怕要吃亏了,你是说他走了也就走了,何必还留在这里干什么呢?还真的以为,王仁表会活在他的仇恨之中,却不知道王仁表需要的是活命。”
李勣看着缓缓而来的王仁表,面色复杂,他叹息道:“没想到,你也背叛了我,你忘记了你的母亲是怎么死的吗”
“李勣,你还有连提我的母亲,我的母亲是自杀的,可是他为什么会自杀,你心里面没数吗?若不是你背弃了大夏,阴谋造反,我的母亲会活的好好,也不会受到你的牵连。”王仁表指着对方,冷笑道:“我的母亲虽然不能大富大贵,但也不用被你连累。”
“天下之大,谁都有资格提我的母亲,但唯独你没有,你为了自己的安全,连自己的外甥都可以抛弃,还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的。”王仁表猛然之间,抽出宝剑指着对方大声怒吼道。
谷</span> 李勣听了面色苍白,嘴唇直哆嗦,他双目中闪烁着不可置信之色,他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在王仁表心目中是这样的印象。更是没有想到,自己在王仁表心里面,就是一个仇人。
“你,你这个畜生。”李勣指着王仁表骂道:“你,你是这样对待你的亲人吗?”
“亲人?你将我抛弃,我就知道你是一个自私自利的人,不要说的这么光明正大,实际上,都是为了自己。”王仁表冷笑道:“大夏如日中天,皇帝陛下英明神武,岂是你能撼动的?莫说是你,就是吐蕃人也不是陛下的对手,不知道你有什么能耐,能与做对手?”
“你身为汉人,却为吐蕃人效力,李勣,你难道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吗?你难道忘记了自己身上的血脉吗?我若是你,早就自刎而死,否则的话,你死后又有何面目去见徐氏的列祖列宗。”王仁表声色俱厉指着李勣。
李勣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身躯颤抖,双目中喷出怒火。
“你这个孽子,李贼杀我徐氏血脉无数,这样的深仇大恨,岂能不报?枉为人子。”李勣勃然大怒,指着王仁表大声咒骂道。
“这根本是什么呢?这一切的根本就你李勣,一个连祖宗姓氏都能改的人,连自己的外甥都能舍弃的人,还有什么颜面提这些事情呢?李勣,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是为仇敌。”王仁表取了战刀,将自己的衣摆割了下来,随风飘扬。
“你,你这个孽畜。”李勣见状,一口鲜血喷了出来,差点坠落马下。幸亏左右的亲卫将其搀扶着。
王仁表面色平静,双目尽是冷漠。李勣就在这个时候死在自己的面前,王仁表恐怕也不会表现出任何关心之色。
“你以为你帮助吐蕃人,吐蕃人也不会信任你的,现在吐蕃利用你,但绝对不会信任你的,你是如此,苏勖是如此,李守素也是如此,你们是不会有好下场的。”
“李勣,你已经自绝于中原,自绝于自己的祖宗了,你好自为之。”王仁表调转马头,转身就走。
“畜生。”李勣听了双目赤红,再次吐出一口鲜血,整个人轰然而倒,身边的亲卫哪里敢怠慢,赶紧护卫着李勣逃之夭夭,生怕大夏在这个时候向自己发起突然袭击。
“殿下,末将回来了。”王仁表下马行礼道。
“你倒是厉害的很,本王征战疆场,也不见李勣面容失色的,你的一番话,让李勣吐血。”李景睿摇头说道:“走吧!只是不知道会不会吐血而亡,若真是如此,你可是立下了大功。”
“都是殿下的功劳,臣不过是奉命而为。”王仁表赶紧解释道。
“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认为我还需要你的功劳吗?”李景睿不在意的说道:“走吧!该回去了,只是不知道这次会能驻守临羌城,父皇这个时候大概也从临羌城返回乐都了。战争就这样结束了。等到下一次,就是和吐蕃人决战了。”
临羌城外,柴绍在得到李勣已经撤军返回大非川之后,也毫不犹豫的撤出了兵马,近十万大军能逃回大部,已经是很不错的战绩了,只是当他知道李勣被气的吐血之后,心情就有些不好了,李勣当初失血过多,身子虚弱,好不容易才调养好,但很快就投入了战争之中,东征西讨,早就伤了元气,这个时候,被王仁表这么一气,肯定是元气大伤。
“懋功,懋功。”大帐之中,柴绍飞奔入大帐,就见李勣面色苍白,靠在行军榻上。
“死不掉,你不要担心。”李勣面容消瘦,不过数日的时间,李勣已经苍老了许多,身材消瘦的很厉害,哪里还有当初冲锋陷阵的英姿。
“你,你怎么变成这样?都是那该死的王仁表,若不是他,你,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柴绍嘴唇颤抖,虎目中透着担心。他是真的担心李勣会出了事情。
“没事的。”李勣苦笑道:“这个还真的不能怪他,当初是我抛弃他的,他怨恨我也是很正常的。”
“你到现在还为他说话。”柴绍略显不满。
“这次进攻大夏失败,看上去,我们没有什么损失,甚至还得了不少的钱财粮草和人口,但实际上,我们已经失败了,我们并没有改变战争的大局。”李勣叹息道:“接下来,我们就要应对大夏的反攻了。局势将会变的更加的困难。”
“需要我做什么吗?”柴绍面色冷峻,眉宇之间多了一些担忧,他知道李勣说的有道理,局势变成眼前这个模样,也不是他想看到的,只是他没有任何办法而已。
“让武士彟出山吧!刺杀大夏官员,焚烧大夏的粮草,唯有如此,才能拖延一些时间,我们需要的是时间,我并不看好苏勖的行动,这些文人采取的手段,都是改变了大局的,唯有战场上才能解决这一切。”李勣显然并不看好苏勖的行动。
柴绍点点头,他也认为苏勖的行动成功的可能性比较小,只是到现在为止,他没有任何办法解决这一切。
“我立刻去通知武士彟,我们若是失败了,他也不会有好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