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上午,朱恒在江东几个的护卫下在冰面上玩了有半个来时辰,除了滑冰,还玩了抽陀螺。
可惜,这个抽陀螺需要一定的技巧,朱恒还没大学会。
不过这半个来时辰对朱恒来说已是弥足珍贵,这是他自六岁以来第一次像个正常人一样恣意玩耍,也是他第一次领略到滑冰带给他的刺激和愉悦感,同时也是他第一次感受到风在耳边快速掠过的声响,第一次感受到天地万物飞速旋转时带给他的眩晕感。 等等等等。
从西湖回来,他们又去了一趟灵隐寺,途中遇到好几拨舞狮子舞龙的队伍,朱恒也是第一次见,为此,曾荣又陪他驻足观望了许久。
总之,很开心也很丰富一天,用朱恒自己的话说,是他自六岁以来最丰富多彩的一天。
翌日,因是大年初二,依规矩是走外家的日子,曾荣和朱恒也不例外,去了一趟钱家。
大年初三,陆琅回来了,朱恒恢复了之前的治疗,和之前不同的是,针灸和药浴从两天一次改为三天一次,但按摩和双腿的练习改成每日一次,一次一个时辰,基本是未正开始,申正结束,歇息半个时辰后用晚膳。 说来也是奇怪,自从大年三十那日晚上朱恒有过一次动情后,之后的这几天不知是因为治疗太过辛苦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总之,那日晚上的情形再没有出现过。
曾荣观察过朱恒,朱恒很平静,并无焦虑之意,似乎并没有把此事放在心上。
江南的春天比北方来得要早一些,元宵节那几日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曾荣和朱恒没出门,几天后再出门时,西湖里的冰就不见了,代之的是一片平静的水波。
又几日,柳树发芽了,曾荣等人脱下了厚厚的大毛衣服,换上了轻巧的棉袄,每日上午,只要不是阴雨天,她都会推着朱恒去西湖边走一圈,有时就在断桥附近,有时会走远一些,去苏堤那边转转,看看传闻中的苏堤春晓,红花、绿树、垂柳、碧荷、小桥、流水、亭台、楼阁,有时也会坐上自家的画舫在水波微漾的湖面徜徉,看看烟雨蒙蒙中的西湖究竟和艳阳高照下的西湖究竟有何不同。
这日,难得一个大晴天,曾荣又推着朱恒出门了,小路子和小海子跟着,江南江北两人则远远地跟着,这是曾荣的意思,若无意外发生,他们一般不现身。 依计划,曾荣推着朱恒往净慈寺走去,说是净慈寺的桃花开了,曾荣想推着朱恒去看桃花,顺带求一支签。
不知为何,这一个多月朱恒的治疗又进了一个死胡同,进展不大,罪却没少遭,陆琅翻阅了不少书籍,也托钱铎找了不少医学医理方面的孤本或善本来,经常把自己关在屋子里研习,有时也出去会会同僚,但一直没找到突破之法。
说来也是巧,曾荣刚推着朱恒从大雄宝殿出来,迎面进来四五个人,应该是一对母女带着两个丫鬟和一个婆子,母亲三十岁出头,小姑娘应该在十三四岁左右,尚未笄年。
对方见曾荣一个人明显没法抬着朱恒过门槛,遂立在一旁,似乎想让身边婆子搭把手。
不过这位母亲很快发现自己多虑了,两个小后生从曾荣后面走出来,抬着轮椅过了门槛。 眼看着曾荣也要迈过门槛,那位做母亲的叫住了曾荣。
“不好意思,打扰了,我是那边狮峰山下的住家,夫家姓杜,家中以种茶为生,这是小女采青,请恕我多嘴,请问那坐轮椅之人是你什么人?”
因着对方是用一口杭州话说的,曾荣没听懂,有些茫然地看着对方。
这时,一旁的婆子看出端倪,叽哩哇啦说了一通,妇人点点头,改用不太标准的官话把刚才的话重复了一遍。
“杜嫂子好,他是外子。”曾荣这一次听懂了,但不知对方何意,倒也客客气气地回复了对方。 因为她方才看出对方似有伸手帮忙之意,这会眼中也有悲悯之心,尽管她不需要,可也无法拒绝对方的一片善心。
“这样啊,敢问他坐了多长时间轮椅,又是因何坐的轮椅?”对方继续问道。
这下曾荣多了一个心眼,回道:“十来年吧,小时候不慎摔坏了。”
“可曾寻医?”
“自然,前些年寻遍了各地名医,也就五六年前吧,彻底死心了,旧年刚到的杭州,因为外子喜欢上了西湖,遂打算在此定居一段时日。”曾荣本想撒谎说自己是本地人,可她委实不会讲杭州话,就连听也费劲,这个谎太容易被戳破,她只得说了实话。
“这样啊,不好意思,初次见面,还请莫嫌我唐突,是这样的,我家有位亲戚,擅长跌打损伤,也会接骨,治好过不少断腿和坐轮椅之人。论理,初次见面,我不该向你打听这些也不该向你推举他,只是我瞧着你们十分年轻,像是新婚夫妻,若一辈子就这样了,未免可惜,故而多嘴。”对方解释道。
曾荣见对方是推举大夫的,当即心生警惕,不过面上却不显,摇摇头,笑道:“多谢杜嫂子好意,只是我们早已死心了,不瞒杜嫂子,这些年因为看大夫,外子没少遭罪,也没少受刺激,如今好容易接受这个现实了,我怕再一折腾,他又。。。”
后面的话曾荣没有说完,只尴尬地笑了笑。
“这样啊,要我说,只要有机会就该试试,医术这种事情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保不齐哪天真碰上一位高人呢?你们两个这么年轻,又是天仙般的模样,哪能就这么轻易认命?若是换做我,我一定遍寻名医,一个不行再换一个,我跟你们讲,杭州城这么大,大大小小的医馆这么大,兴许啊,真就能碰上一个好的呢?”对方说完,转身就拉着自己女儿往里走,显然是不想再插手此事了。
如此一来,曾荣倒有些拿不准对方的意图了,是真的有悲悯之心的真善人还是别有用心的伪君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