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曾荣带着朱旭在外面转了一个多时辰,从前门大街又转回到长安街,逛了灯会,也逛了夜市,朱旭的心病去没去曾荣不清楚,但她清楚一点,朱旭看到这繁华景象,触动不小,没少问曾荣平时京城的百姓是否也如此安逸富足,还有,她老家那边的百姓们过节吃的是什么,玩的是什么,能否不愁温饱等等。
曾荣一一回答了他,也带他坐在百姓们中间听他们谈论他们日常讨论最多的话题,除了年景、收成,还有战争,税赋,粮价、疾病等。
当然,也有一些坊间传闻和皇室或官员们的流言蜚语,好巧不巧的,正好听到有人谈论当今的几位皇子,貌似朱悟在民间的名望还不小,说他小小年纪才识过人,倒没说什么具体事由,只提到他和辅国公家的亲事,提到岳家的显赫,满是羡慕。
可能其他几位皇子他们都不太了解,只寥寥几句带过,倒是也知晓朱恒不良于行,似乎也只限于此。
听到这些时曾荣特地留意了下朱旭的神情,可惜,对方太会控制情绪,她看不出忧喜来。
回到宫里,路过内三所时,朱旭停下了脚步,认认真真地看着曾荣说道:“丫头? 朕没看错你。朕记住了,大道至简,悟在天成? 朕希望你也别忘了自己的初心。”
“回皇上? 下官会谨记在心。”曾荣正色回道? 并屈膝行了个礼。
朱旭没再说什么,转身大步走了。
曾荣是次日被阿春唤醒,方从阿春嘴里得知? 昨夜她陪着皇上出宫夜游一事到底还是传出去了。据悉? 皇上已经被太后传唤了,阿春把曾荣叫起来梳洗一番,以备随时传唤。
谁知等了一天? 也没见人找她? 倒是听闻皇上从慈宁宫出来后去了坤宁宫? 留在坤宁宫用的早膳? 从坤宁宫出来后去了瑶华宫? 说了什么谁也不清楚。
接下来三天? 依旧没人来找曾荣,貌似一切很平静,曾荣也没去上书房,留在内三所忙着绣嫁衣,期间倒是去了一趟慈宁宫替朱恒针灸? 太后见到她并没有提那晚出宫之事? 只叮嘱她好生照看朱恒。
正月二十恢复了朝会? 曾荣又开始了起早跟着上朝的日子? 因着过年积压了很多政务,需要讨论的奏折和议题也多,连着几日朝会时间均延长了? 曾荣需要整理的文案也多,一早出门,基本要晚膳后才能回来。
令曾荣诧异的是,这次王皇后早产加难产这么大的事情,王柏居然没有在朝会上提出要彻查此事,就连在上书房也没有质疑过此事。
毕竟一开始所有的证据和证词都是冲曾荣来的,再后来,太后又审出此事多半和皇贵妃脱不了干系,这么好的机会,王家居然没有利用起来,这不应该啊。
曾荣才不相信王皇后不清楚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也不相信王家愿意吃这么大一个亏,唯一的可能是朱旭向王皇后承诺了什么。
会是太子之位吗?
否则,何以解释接下来那几日皇上没再让曾荣去帮着整理奏折?
不过这个解释似乎也说不通,至少皇上还是允许她跟着上朝了。
曾荣没有把自己的困惑告诉朱恒,对他们而言,当务之急是朱恒能站起来,能成为一个正常人,然后他才有希望去做别的。
可惜,曾荣到底还是高估了对家的底线,王家之前没有出手,并非对她心存什么善意,而是没有把握能一击即中,且王皇后早产是内廷之事,有郑姣那次的前车之鉴,不好再拿到朝堂上质疑。
这不,随着春闱结束,随着欧阳思高中一甲探花,朝堂上质疑欧阳思的奏折如雪片般飞向朱旭,矛头直指曾荣,他们怀疑曾荣借着出入上书房之便把春闱题目透露给欧阳思,理由是欧阳思并非以案首中的秀才,也非以解元中的举子,调阅他之前的策论,只能说是中上,何以进京后短短的几个月有如此迅猛的提升,委实值得人怀疑。
朱旭当场把欧阳思殿试的那篇文章公示了,可这也无法压制住那些质疑的声音,有人说,是曾荣提前给欧阳思透题了。
不说别的,曾荣每天出入朝会,又可以随意进出上书房,她必然知晓此次春闱的考题,非但如此,她还把一些朝会内容大肆向欧阳思透露了,故而欧阳思才能应答得如此契合圣意。
关键时候,徐扶善站了出来,说欧阳思是他的学生,这几个月没少上徐府向他讨教朝政大事。
还有,欧阳思这些时日也没少去太学听学,有的是打听到朝政大事的渠道。
而曾荣作为一位内廷女官,很少出宫,哪来的时间去提点一个外人?
可惜,徐扶善的声音也很快被人质疑了,好巧不巧的,徐扶善自己也有一个儿子参加春闱,却连一个贡士也没中上,因此,他的回答不足以为信,更不足以为凭。
相反,又有人提出来,说是欧阳思会隔三岔五进宫探视朱恒,朱恒已拜这位欧阳思为先生,此举本身就透着蹊跷。
京城名士如此众多,就算朱恒看不上那些老学究,现成的钱家表兄,也是和欧阳思一样进京赶考的举子,又是自家亲戚,朱恒为何没有拜钱鸿为师却偏拜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外人?
要知道,这次钱鸿也中了二甲同进士,经考核,被点了庶吉士,学问肯定不会差。
更别说,钱家乃江南世家大族,世代文人辈出,而欧阳思又什么出身,怎么可能比钱鸿还优秀?
这话户部侍郎欧阳若英又不爱听了。
论理,欧阳思是他老乡又是本家,他理应避嫌,问题是一旦欧阳思作弊的罪证被坐实,连带他的脸上也会无光。
更何况,对方以出身论英雄,他是绝对不认可的,他本身就是一个最好的实例,他也是农村出身,虽不是什么穷苦人家,但也绝不是什么大户,只不过是家境略为殷实些的小地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