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门后,经过一番推辞,朱恒坐上了主位,钱镒规规矩矩地给朱恒跪下行了个国礼。
朱恒自己推着轮椅上前扶起了钱镒,甥舅两人这才携手坐到了宾位上,丫鬟上了茶,覃叔带着钱家来人去后院安置房子收拾行礼。
曾荣是第一次来,没好意思去后院添乱,和小路子小海子在抄手游廊上逛逛,只留朱恒和钱镒两人在上房说话。
谈话是从先皇后生病开始说起,那会朱恒还小,也不清楚母亲因何生病,只记得母亲时常会抱着一本书愁闷不解,不过母子间相处的时光倒是欢乐居多,母亲会对着他笑,会用南边的小调给他唱催眠曲,会给他念书听,也会教他弹琴,甚至还带他玩过捉迷藏。
后来,母亲生病了,换成了他给母亲念书给母亲唱催眠曲给母亲弹琴听,甚至还给母亲喂药,可即便这样,他也没能留住母亲日渐枯萎的容颜。
母亲死后,很长一段时日他都不能接受这个事实,也不懂母亲为何不见了,会坐在母亲的炕上一遍又一遍问身边的宫女和太监,也问掌事姑姑,母亲为何还不回来。
宫女太监们为了哄他开心,也带他捉迷藏,带他在坤宁宫的后花园里上蹿下跳的,而他就是在一次捉迷藏中被人从后面推下了井里,当时他压根没看到是谁。
在井里待了一个晚上,嗓子也喊哑了,就是没人来救他,直到次日一早,有人来井里打水才发现的他。
事后,那几个成日里陪侍身边的宫女太监全部被处死,而他经此一事后,有近一年时间不曾开口说话。
再后来,是太后得知他双腿不能复原,一怒之下要处死覃初雪,他为了留住覃初雪,才脱口喊出了“覃姑姑”三个字,也亏得他开口了,否则,覃初雪必死无疑。
饶是如此,一年后,太后依旧把覃初雪打发去了尚工局,只留下一位王姑姑,王姑姑倒也是伺候过母亲的人,不过不是从钱家带进宫的,是宫女出身。
“你是说,背后害你之人至今没有个说法?还有,当年你父皇不肯让我们兄弟见你,该不是就是因为你出事了吧?”钱镒一下就抽出了重点,怒问道。
朱恒摇摇头,苦笑道:“父皇说,是太监贪玩不小心把我推下井的。至于不让我见你们,说是怕外祖母伤心,好了,不说我,说说你们吧。”
这个说辞显然不足信,钱镒张了张嘴,叹了口气,没再追问下去,而是说起了那些年的钱家。
钱家那几年也的确是自顾不暇,钱镒本是同进士出身,也有大好的前途,哪知尚未正式入仕就赶上父亲病逝,只得带着弟弟陪着母亲扶柩回乡守孝。
那两年母亲一直卧病在床,好容易两年过去,能下地走走了,京城又传来噩耗,说是皇后薨了,一开始他们兄弟两个还想瞒住母亲,可铺天盖地的消息压根就瞒不住。
偏那一年老家遭遇百年不遇的水患,钱家上上下下损失惨重,还有人员伤亡需要安置。
两个消息一夹击,钱母再次病倒了,他们兄弟两个生怕母亲有个三长两短,没敢动身进京奔丧。开心
直到一年后,钱母的病略有点起色,催促着他们兄弟进京,一为祭拜妹妹,二为问问详情,三为看看孩子。
可详情没问到,孩子也没见到,兄弟两个回乡后只得编谎言搪塞母亲,钱母熬了三个月,也去了。
又一个三年守孝结束后,正值大周和鞑靼的战事起,皇上命钱家捐粮捐银,之前的家主欺钱镒这一支没落了,钱父没了,皇后也死,皇长子传闻患了隐疾,不能示人,便联合起家族其他势力要求把他们这一支剔除出去,省的每年皇家这个无底洞也填不满。
钱镒兄弟自然不服,他这一支原本就是正宗的长房,只因钱镒的祖父当年不喜俗务偏爱读书,考中了同进士,做了一名外放官员,只能把家族事务交由自己弟弟打理。
巧合的是,轮到钱镒父亲时,他更是天资聪颖,刚过弱冠之年就中了庶吉士,直接留在了京城。
这么着,钱家的家主一职便由钱镒的叔祖那一支沿袭下来,因着已近五十年,族中不少小辈,甚至连同钱镒叔祖那一辈的后人也理所当然地以为自己这一支就是家主,更别说,这些年他们为钱氏一族也的确付出不少,功劳苦劳都有。
可钱镒兄弟绝不认同。
这不单是钱氏一族的大事,也关乎朝堂关乎那个一直消息不明的外甥,若没有钱氏一族做支撑,他们将来如何扶这位外甥上位?
这场家族权力的更迭耗时三年,期间过程钱镒没有多言,但为了这个家主之位,他放弃了仕途,钱钧放弃了学业,兄弟两个齐心协力,好在他们的努力没有白费,钱氏一族在他们引领下,恢复到了之前的鼎盛时期,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惜,我们兄弟两个都没能进官场,好在你有个表兄念书尚可,比你大两岁,今年参加秋闱。”钱镒说道。
说完,钱镒才想起来问朱恒是否成亲,可有孩子等。
其实,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朱恒虽两腿不良于行,但若是有了孩子,他不能继承那个位置,他儿子可以啊。
他是正宗的嫡长子,这皇位就该他这一支继承!
当然了,第一次见面,没弄清楚朱恒的品性,这些话钱镒不能说出来。
朱恒也是,对舅舅的了解不深,且舅舅还得进宫去见父皇,因而,有些话他也不能说出来,尤其是关于他目前正在进行的治疗,他连皇祖母都瞒着呢,也交代过覃叔不得告诉任何人,因而,他摇了摇头。
钱镒知道朱恒今年十八岁,皇室子弟本就成亲较早,他妹妹嫁给皇上时皇上也才十七岁,怎么到朱恒这十八了还未成亲,难不成是因为两腿影响到他的人道了?
钱镒是这么怀疑的,也是这么问朱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