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后悔了,呜呜……没人像你这样欺负人的……”
没能说完话,陶然蹲在了地上,抱着头哭了起来。
顾淮云愣愣地看着她,尔后仰起头,喉咙狠狠滑动后,撸了一把脸,也跟着蹲了下去。
手摸着她的侧脸,"这次是我混蛋,再给我一次机会,嗯?行不行,陶然,这辈子就这一次机会,以后我不会再犯浑了。”
"不要,我信你的鬼话!”
哭得太狠,又加上头是低下来的,她的鼻涕跟着眼泪一起往下掉。
反正都已经撕破脸了,陶然不在乎他嫌不嫌弃,正想要抹掉,一只大手先她一步,在她鼻头上一捏,替她捏掉了黏糊糊的鼻涕。
陶然看到男人将粘在指头上的一挂鼻涕在地面上擦了两擦。
她继续控诉,"我和你领证结婚才多久,你就给我送离婚协议书。这次不离,搞不好哪天你又给我送协议书。”
"不会了,我保证不会再有下次了。”
"我才不信你屁的保证!”
不过是一个开头,便有万般委屈像开了闸的洪水,一发不可收拾。
"当初就去民政局一起领个结婚证,九块钱,十块钱都不到,没有婚礼,什么仪式都没有,我也都没穿一回漂亮的婚纱,当一回漂亮的新娘子。啥都没有,你居然就给我离婚协议书。哇……”
顾淮云抿紧唇沉默片刻后,开腔时嗓音紧涩,"这样,你想要什么样的婚礼,我马上就给你补上,行不行?”
陶然恨声道,"行什么行?婚礼哪有补的?还是我说的你才补。你连求婚都没求过的!”
顾淮云有点傻眼,这进退两难,完全找不到解决的方案,索性摊牌了,"那你说,我要怎么做你才消气?”
"离婚!我就是要离婚!”
她蹲着打过游戏,蹲着吃过路边摊的小吃,但蹲着大哭还是少有的。没哭多久,脑部就开始供氧不足,头昏脑涨。
下一刻,男人像是下定了决心,"行,你要真想要离婚,那就离吧。”
"……”
陶然忘了哭,顶着哭红肿的眼泡,鼻头重新挂上两行鼻涕,表情怔怔地看着他。
顾淮云吃不定她这副模样又是想干嘛,赶紧甩锅,"我现在按照你说的做也不行?”
静止的画面在几秒后再次启动,这次陶然是静静地哭,嘴角向下压,一点声音都没有,但看起来更可怜。
顾淮云看着她,手掌在她右边脸颊上重重一横,又反手在左边脸颊上也一横,接着说道,"离完婚后再复婚。复婚前,我把所有的程序都给你补上,求婚、婚纱、婚礼,一个不少,全给你补上,这样行不行?”
陶然偏开视线,没有做声,只剩下时不时的哭嗝。
半晌,她又无声地哭道,"我都下定决心要离开你了。”
"我都做好准备过没有你的生活了。”
她做出那么痛苦的选择了。
是真的狠下心来做的选择。
可是,他几句话,就把她几天的痛苦击得粉碎,轻而易举地就动摇了她曾以为坚不可摧的决定。
"我相信,你离开我也会过得很好,但是我不行,陶然,我对你要是能放手,几年前早就放手了。”
"你陪我罢,好不好?陪我这辈子。我没有这样爱过一个人,我也没有被人深深爱过,只有你一个。”
顾淮云小心翼翼地伸手,握住她的。
"我虽然没给你婚礼,也没让你做漂亮的新娘,但这一年来,我对你怎么样,不说多好,但也不差是不是?”
"当时我几乎是哄着骗着,你才和我领证的,对吧。那种情况,我要说举办婚礼,你会同意吗?”
陶然默不作声地回想了当时的情形,发现他说的也不是太冤枉她。
男人的指腹摩挲着她的手背,"这次是我做得不对,但是你也惩罚我了不是?在运城找你的那几天,是我这辈子最难熬的几天。要是不信,你可以去问季博、常平几个人,问阿铭也行,我是不是为了找你吃没吃好,睡也没睡好?”
只有她自己清楚,她已经被他说服了。
"可是,跟你在一起,我都变得不像是自己了。”
男人的脸上漾起淡淡的笑,"怎么不像是你自己了?”
"我也不知道。很没用,患得患失,就怕你哪天不要我。”陶然幽幽地想着那股折磨她的感觉,"你的生活不只是我一个,而我却只想着你。这样太不公平了。我不想爱你那么多,可是我控制不住我自己。”
一直以来,他不相信眼泪。可是看到她又有眼泪出来,男人只觉得心疼。
当这种心疼无法解决时,心疼就很容易演变成无能为力的烦躁,男人的语气不知不觉间生硬了几分,"别哭了。”
"……”
陶然感到自己的两只眼睛都哭得沉甸甸的肿痛,他居然还烦她哭?
她都告诉他这么多的心底话,都把最不堪的自己摆在他面前,他居然还烦她哭?
"顾老板,别以为你说几句好话我就会点头答应,我也有我的骄傲的!我跟你坦白了,这事,没完!”陶然一抹鼻涕,捶地狠狠说道。
"……”
顾淮云的头彻底大了。
"好好好,没完就没完。先起来好不好?坐着哭不比蹲在地上哭舒服?”
陶然整张脸都被眼泪和鼻涕糊得一团糟,抬起眼看他的时候,嘴唇还在不停地颤抖着。她指控道,"你要是觉得累你就自己起来去坐着,舒服地坐着!”
"你真是蛮不讲理!”
当然,顾老板也没昏了头,这句话怎么敢说出来?找死。
"好好好,我陪着你,你想蹲多久就蹲多久行不行?”
今天的顾淮云变了一个人,要换往常,他早打她几巴掌的屁股,今天却是一再容忍她。
陶然不觉得这是什么值得骄傲或者是高兴的事。相反,她觉得这个就是男人的伎俩。
因为他现在要求着她不离婚。
也许,她答应他之后,他又开始压制着她,而她又开始卑躬屈膝地爱他爱到尘埃里。
这答应他不行,可是不答应他她又舍不得,一着急,她的两只眼睛又开始汩汩地冒眼泪。
他们到底是独立的两个人,就算心心相惜,也做不到完全明白她所思所想。
但在这一刻,顾淮云鬼使神差地对陶然的顾虑一点就通。
他沉沉地叹了口气,神色极为无奈,"这样,我们先暂时分开一段时间,我再给你时间好好考虑考虑,如果到时候你还想着和我离婚,那我们就离,行不行?”
陶然眉头拧在一块,质疑他,"那我到时候真的还是要离婚,你不会像现在这样再跟我耍赖皮?”
"不会了。”顾淮云嘴角挂着一抹无法言喻的浅笑,看起来很是伤感,"你想要我做的,我赴汤蹈火都为你去做。你不想要我做的,哪怕是割舍我所有的爱,我都愿意。”
陶然嘴一撇,又想哭了,"骗子,全都是骗子,你就是欺负我心软。”
顾淮云抚摸着她软软的头发,苦笑后深深地叹息道,"你说你患得患失,就怕我哪天不要你。其实我不也是一样的?我疼着你,对你好,就是想让你死心塌地地跟我在一起。”
"我们之间若要论公平,若要论谁爱得多,我自认为自己不会输给你啊,陶然。”
就因为他这几句话,陶然的心又疯狂地疼痛了起来。
她将头抬起来,哭诉道,"你这人怎么这样啊,啊?怎么能这样啊,太过分了。”
"我怎么过分了?”男人笑眯眯地问她。
陶然微微扬起脸,让他好擦掉眼泪,"就知道把我吃得死死的。”
男人单膝跪在地上,往前倾去,搂她入怀,笑言,"反正这辈子你都别想逃出我的手掌心。”
他这么说,陶然感到很不服,在他肩头上咬了一口,"别以为很了不起,我还没答应你呢。”
"知道了。”男人在她耳垂边低声应道。
那天,陶然一边抽噎着,一边抱着煎饼啃。
刚回的公寓,卫生才打扫好,冰箱里一点吃的都没有。顾淮云只能给她烧了一壶水,配着煎饼吃。
看她干啃煎饼,顾淮云也拿起了另一份都已经软掉的煎饼,陪着她,当成了自己的晚饭吃掉了。
过了十点,陶然开始轰人走。
"今晚我留下来。”
陶然竖起眉头,"顾老板,你说好的,给我时间考虑,你这样,我还怎么好好考虑?”
顾老板开始找借口,"你一个人留在这里,我不放心,不然你回南七里,我搬出去住。”
"顾、老、板,拿出一点诚意好吗?”陶然一字一顿地说,"我这刚起义呢,就这么被你镇压了,以后我还怎么混?我还怎么行走江湖?”
顾淮云抓住她乱舞的手,放到嘴里,想狠狠地咬,最终也狠下劲来,"那你晚上记得锁好门。一个人害怕吗?”
"不怕,我把灯都打亮了就行。”
"嗯。”顾淮云眼底的情绪晦涩,但也很快就收敛起来,"有事打我电话。”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