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在等?”
对方提起灯笼,照向谢长鱼的脸。
“自然是该等的人。”
谢长鱼配合地撩起纱帷,让对方看清楚自己的脸。
“丞相夫人果然很守信用。”
黑衣人满意地笑了一下,又向周围看了一会,直到确定没人跟来,才做了个请的姿势。
“夫人可以上船了。”
“我娘亲呢?”
谢长鱼站着不动。
“夫人再不走,禁军就要巡逻过来了。”黑衣人提醒道。
谢长鱼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你以为这句威胁管用吗?就算禁军发现了我,又能怎样?寻找母亲天经地义,你是什么身份倒不好解释。”
“久闻丞相夫人口齿伶俐,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我娘亲呢?”
谢长鱼不理会这些无关紧要的话。
黑衣人轻轻发出一声鸟鸣,不一会夜色中的行船上点燃了灯,船舱中依稀可见人影。
有两人架着一个昏迷的女人出来,谢长鱼借月色和灯光看去,确是陈双双无误。
“夫人看完了可以随我们走了吗?”
谢长鱼看了看茫茫夜色,压抑住不安,上了船。
一来护城河对岸不在大燕势力范围内,二来不论前世今生,她对此处都缺乏了解。
一上船谢长鱼就被搜身了。
“该搜的都搜完了,我们可以谈正事了吧?”
谢长鱼说着,给还处在昏睡中的陈双双盖了件披风。
“当然可以,今晚我们的确是来谈正事的。”
对方是个戴着薄银面具的男子,身长六七尺,看不清表情。
“我的人分散在江湖,听到过一些传闻,其中有一桩事,令我很感兴趣。”
“什么事?”
谢长鱼挑了挑眉。
“我听说,熙光阁内藏着镇北王赵允康的兵工厂——”
“这消息被放出来有些时候了,怕是不用你说。”
谢长鱼在提醒对方,自己时间有限,脾气也不好,商量事情最好抓重点。
对方闻言,并不以为忤。
“既然夫人也关心此事,我就不做铺垫了:我的人打听到,这熙光阁连同兵工厂,可能落到了丞相大人手里。”
谢长鱼心里像被刺扎了一下,犹疑之心大起,脸上却是不动声色。
“哦?真没想到,丞相大人还有这等本领。”
“究竟有没有,夫人又何必装傻呢?外界谁不知道,丞相大人疼爱您呢?”
男子微微一笑,抿了口茶,看向谢长鱼的表情仿佛在说,我看你还要怎么表演。
“不知道就是不知道。”
谢长鱼两手一摊,靠回椅背。
“第一,如果你觉得丞相有,就去找他,要证据也好,阁主令也罢,总之不在我身上。”
“第二,我和丞相的感情还真被你误会了,我们感情算不得好,我不过是他的妾,而他,常年累月地宿在凌兰苑,都不怎么踏足我的北苑,你说我俩关系能好吗?”
泛着银光的面具一僵,男子好像陷入了思索,过了一会儿,他才重新开口。
“你们感情好不好,你一面之词做不得用,不如拿你当钩子,试试就知道了。”
“你是钓鱼上瘾了?”
谢长鱼冷笑一声。
“谁让钩子好用呢?”
男子喉咙里涌动着松快:“人啊,不管被描摹得多么传奇,赞颂得多么智慧,一旦沾上感情,就会止不住地找死。”
“是啊,聪明人沾上感情才会找死,而那些不聪明的,沾上什么都是在找死。”
谢长鱼凉凉道。
男子不介意她的冷言冷语。
“反正现在自投罗网的是你,比你更早被我关起来的是你娘。”
“是你让我娘流血的?”
谢长鱼陡然抬头。
“是,又怎样?”
男子回以轻蔑的笑:“你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还有心思管你娘。”
“你打算拿我娘做什么?”
谢长鱼探询地看着她。
“我娘亲和熙光阁没关系。”
“但她有个当首富的爹啊,钱是个好东西。”
“你怎么不直接找我外祖父?”
“他一个商人,出门做生意那么多人跟着,我又不是傻子。”
总而言之,男子需要陈双双来敲诈陈大江,还需要用谢长鱼引出江宴,一探熙光阁的秘密。
“常言道贪多嚼不烂,这话用在你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谢长鱼嘲讽一笑,话音刚落,猛然起身,从盖住陈双双的披风底下,抽出一把涂了毒的小刀来。
还是雪姬想的好主意,让她躲过了搜身。
“丞相夫人不会如此异想天开吧?”
男子大笑起来。
“就凭你,能带你娘一个昏睡不醒的女人,从护城河跳下去游回岸上?”
“我能不能,你还说不了算。”
谢长鱼一晃刀尖:“你说我该对准谁呢?”
男子抱臂后退一步,打了个手势。
“敬酒不吃吃罚酒,把她给我绑了。”
结果谢长鱼刀尖一转,居然对向陈双双了。
众人大吃一惊,不约而同地怀疑是不是自己眼睛出问题了,谢长鱼就是捅谁也不能捅自己亲娘啊!
“你的人不让开,我的刀就要向里刺了。”
谢长鱼一脸说到做到,刀尖明晃晃地倒映出陈双双的脖颈,白皙而纤细,仿佛一刀就能刺穿。
“谢长鱼,你不要以为装疯就能吓人!”
男子一急,连敬称都忘了,对着谢长鱼直呼其名。
“可你是真被吓到了。”
谢长鱼力气还是够用的,一只手臂揽住陈双双,一手持刀,缓缓向前。
“别吓唬人了,那是你娘亲,你若敢刺她,今晚还会上船?”
“你要不要试一试,我敢不敢?”
谢长鱼嫣然一笑,刀尖向里挪了一寸。
“我今晚之所以来,是以为你们绑走我娘亲,是纯粹为了勒索,我可以用钱换她走,顺便把你们收拢过来——我这人很爱才的,虽然我不喜欢你,但不得不说,你手底下是有几个武艺高强的。”
“只可惜呀。”
谢长鱼摇摇头,面带遗憾。
“谁知道你们不仅胃口大,还大得不是地方,盯上我了。那我能怎么办?还不是要壮士断腕。”
谢长鱼说的就像真的似的。
“哦对了,有一点我得提醒一下你,假如我娘亲死了,你说外头的人会信你们,还是信我?没有人会觉得我杀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