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亦山十一岁修行,二十六岁凝气大成,破入通脉。
连头带尾,跨时十六年。
徐家也算是一个大世家了,徐家子弟,那些天份好的,一般来说,也是要二十年左右通脉。
徐亦山,提早了四五年。
那个时候,他还不明白这四五年有什么意义,甚至还觉得,和家族的那些兄弟根本就没大差别!太过辜负了老师的教导。
倒是老师笑呵呵地说道:“亦山,不错,这比为师当年,还要快呢。”
此时,回想起当年情景,徐亦山微微一笑。
四五年的时间,确实不长,若以现在的层次来看,也不过就是弹指之间而已。
他若不是近些年来修行无法突破,正常来说,一个较长点的闭关,都不止四五年。
但这是现在。
是在他地阶大成寿命也大延的基础上。
而对一个初涉修行路的普通人来说,四五年,太长,也太宝贵了!
比其他人提早四五年进入通脉,他获得的不止是“多余”的这四五年的时间,更是在最好的岁月里,步入了修行的正道!
这世间,凡上品世家及那些天阶强者的子弟,那些真正的修行种子,争的,就是这四五年甚至一两年的时间!
这个年龄段里的一年,是其它年龄段的十年甚至一百年都换不来的!
修者一生,最重要的修行基础,是在修者还不知事的时候开始,也多半是在还不怎么知事的时候,结束。
说起来有点荒诞,但这却是现实。
若欲成大修,生中上世家,受地天传承。
舍此之外,别无它途。
这就是运道。
若无运道,则纵根骨禀赋等等超迈绝世,又能如何?不过就是百载光阴尽,然后共草木一起腐朽而已。
“修行易,修行难,修行犹如登重山。”
“大道平,大道险,大道只在一线间。”
回首最初的那段修行往事,徐亦山提笔,在纸上这么写道。
仿“道诗”的体例。
就是那四五年,那从老天那里“争”、“偷”、“抢”来的几年时间,为他下一阶段的修行,提供了极好极好的条件。
凝气大成,晋入通脉后,徐亦山在老师的携带下,开始了平生的第一次出游。
从中州,去往北地。
到了北地,徐亦山见到的,是漫天飞扬的雪。
大雪。
雪花的大小,比他睁大的眼睛还大。
那一场雪,一下,就是小半个月。
在那十几天里,前几天的时间,老师带着他,在荒山野岭间漫行。
他们或者登上山顶,或者迎风逆风迎雪逆雪顺着光滑的山坡雪地滑行,一直滑到涧底。
“凝气大成,不畏寒热。”
彼时,徐亦山就在印证着这句话。
在那冰天雪地之间,徐亦山感到的不是寒冷,而只是清凉,和极致的爽快。
已经二十来岁的小年轻人,像个孩子一样地大喊大叫,高亢的声音在群山间回荡,当然,其实也荡不了多远,漫天漫地的雪,让天地都寂。
但那丝毫也不影响徐亦山的兴致。
他还像小孩子一样地,在山地间打滚,更甚至把自己从山顶一直往下面滚。
十几年的清修勤修苦修,在突破了最重要的第一个关卡之后,身心一朝释放,其中的快乐和满足,实无以言表。
其后几天,他们住进了一个山间废弃的小木屋。
居然还升起了火。
小木屋内,篝火熊熊,木架上架着的野兔等猎获,油脂不时地滋一下,滴落在篝火的堆里。
小木屋外,大雪继续漫天飞舞,带着风的呼号。
“亦山,感觉如何?”一天,饱食后,老师笑着问道。
徐亦山一愣,然后如实回答:
“好!”
“太好了!”
老师展颜而笑,然后,似若不经意又似若语重心长地,似若对徐亦山说又似若只是喃喃自语地,轻声道:
“这就是修士,这就是修行。”
“我辈处天地间,以地为床,以天为被,以光阴作河流,以此身作舟筏。”
“不论顺流逆流,都是一生。”
说完这话,老师真正地问徐亦山道:“亦山,你是想顺流还是想逆流?”
当然是顺流!
然而,在徐亦山这般地回答之后,老师接下来的话却是:“顺为下,逆为上,众生逆顺,而我辈独逆。”
听到这话,一时之间,徐亦山既是恍悟,又有迷茫。
而就在这个时候,老师继续对他说道:
“亦山,你已经晋入了通脉。”
“十数载一晃而过,为师当年收你入门下时,你还只是这么高的一个小小童子。”老师伸出手来,在徐亦山的头顶比划了一下。
徐亦山这时是坐着。
“现在,你已经长大了,也需要做一些自己的决定了。”
“关于通脉阶段的修行,为师这里有三条路。”
怔愣中,徐亦山正襟危坐。
“第一条路,为师把你送入灵境中,辅以通脉散等灵药,让你以最快的速度通脉大成,破入开窍境。”
“第二条路,你跟在为师身边,正常修行,为师除了授你通脉秘法之外,不给你别的帮助。这也是为师当年所走的路。”
当时说到这里,老师顿了一顿。
“老师,那第三条路呢?”徐亦山道。
“第三条路……”老师沉吟着,“这条路,是为师也没有走过的,其中风险,实未可知。”
最后,徐亦山选择了那第三条路。
代价是,虽然他二十六岁就晋入了通脉,但直至七十九岁,才通脉大成,破入开窍。
用了足足五十四年的时间!
家族里,他的好多同辈,在这漫长的时间里,早已经纷纷晋入了开窍。
“二弟,你还是通脉?啊哈哈,没什么,你资质那么好,又被莫前辈收为弟子,按理说,不应该啊,莫不是……?”
“瞎说什么呢,对亦山兄弟来说,小小一个开窍,还不是迟早的事!看你们一个一个的,眼皮子浅的!”说着这话的人,在差不多十五年后,面对着依然还是通脉的徐亦山,说出了完全不同的另一番话:
“亦山啊,你能不能和莫前辈说说,我也想成为他老人家的弟子呢,我估摸着,呵。”
呵之后是什么,他没有说。
但有时,话不一定要用说的,眼光、神情,这些等等,都是表达,而且可以极明显,极有力。
当时,是好些人的场合。
曾经,徐亦山在的场合,众星拱月。
他是月,其他人是星。
而当光阴冉冉,一个小小的通脉处于一堆开窍中……
还是众星拱月。
谁叫他是一位天阶大修士的弟子呢?
然而此时的“拱”,和当年的拱,情况已经完全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