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而精准的速度。”汪季客看着袁州做菜的手法，暗道。
汪季客和汪强四人一样，在袁州料理的时候，也看着袁州。
其中汪强时不时注意着自己老爹，因为他知道按照老爹的喜欢，看到别人有什么小细节的问题，一定会出言纠正。
这里可是厨神小店，汪强是怕一会老爹说大声了，他们五人走不出小店。
但一直到周佳把一道菜一道菜的端上来，汪季客都没有开口，哪怕点评一句都没有。
战战兢兢的汪强，突然明白过来了，他觉得他自己因为老爹的到来，脑子有些傻乎乎的，如果袁州还存在小细节需要纠正，那他就不是袁州了。
“毕竟，袁州是号称厨艺的圆规，能够画圈测出厨艺水平的人。”汪强的心里活动也是很多了。
人出名之后，很多传闻都会有变化，比如说圆规，分明是因为袁州做事一板一眼，然后殷雅给取了一个圆规的外号。
现在外面说“圆规”，是因为袁老板厨艺自成方圆，并且技巧犹如圆规画图般精准。
菜未到，香先行，光是这香味就足以让人食指大动。
汪季客看到面前端上来的三叉一刻都没有耽误，直接就拿起筷子开吃，其余的两道菜烤方注重的是烤制的火候工艺，其中的调味比起叉烧鸭子和叉烧鳜鱼略有不如。
对于他和袁州这样的大师傅来说这是不可能会有瑕疵的地方，是以汪季客首先吃的就是叉烧鳜鱼和烤方。
汪季客很是克制，烤方就是按照传统甜面酱、葱白、花椒盐以及空心饽饽一起吃的。
吃起来饽饽松软软糯，配合里面烤的酥脆无油的猪皮以及软嫩酥烂的肋条肉吃起来别有一番滋味。
“唔，火候、刀工、调味极好，和我不相上下。”汪季客这样想着，克制了再吃一口的冲动，接着把筷子伸向叉烧鳜鱼。
自然，这叉烧鳜鱼的口感也没有让汪季客失望，达到了这道菜所能达到的顶峰，外表泛着正午太阳般的金黄色，油亮而有光泽，里面鲜嫩的鱼肉色泽如玉，一夹开就鲜香扑鼻。
汪季客首先是空口品尝原味，接着才夹起一块连皮带肉的鳜鱼肉轻轻蘸了边上碟子里的酱醋。
鲜嫩焦脆的鱼肉蘸上酱醋后吃起来多了螃蟹独有的鲜美感觉。
“不错。”汪季客暗自点头，接着把目光转向最后一道叉烧鸭子。
其实最开始吃扬州三叉的时候，厨师会先把三叉给在坐的客人们展示一遍然后再当着众人的面取出叉子，当场切成片给大家分食。
而现在汪季客都很少这么做，但刚刚袁州却是严格按照这个老传统，在他们面前做的。
这最后一道菜就是叉烧鸭子，其实汪季客对这道菜的期待是更加高的。
原因就是因为这道菜需要在鸭肉中夹上猪肥膘，若是不夹猪肥膘则鸭肉太柴，失去了丰腴的香味。
但由于现代社会进步快速，饮食的飞速提高，大家已经不偏爱大油的食物，所以这道菜需要解决的就是如何丰腴而油腻，能让人接受。
当然，经过这么多年的研究汪季客自然是解决了的，但他想看看袁州是如何解决这个问题的。
毕竟叉烧鸭子不光是鸭肉之间需要夹猪肥膘，外层还需要用猪网油裹上然后先煎后烤。
现在这道叉烧鸭子就被切成片摆放在盘子里，而盘子边上一边是甜面酱一边则是透亮红润的番茄酱。
汪季客之间夹起一片叉烧鸭子塞进嘴里。
外层金黄的酥壳遇到温热的口腔瞬间变软，散发出煎蛋的香味。
“嚓嚓”外层变软，但吃起来却是焦脆的，像是在吃煎蛋的焦焦的边缘，油香味和蛋香味充满口腔。
很快就咀嚼到了包裹在里层的鸭肉，舌头接触到鸭肉嫩滑的感觉，同时一股肉汁迸发出来，一下子让汪季客的嘴里充满了鸭肉的味道。
鸭肉虽然一吃就知道是嫩鸭，但却越咀嚼越香，吃到最后还有一丝淡淡的绍酒的醇厚香味。
就是这一丝淡淡的绍酒香味让整个叉烧鸭子的味道显得更加的圆润而完美。
“确实美味。”汪季客眯着眼，认真的感受着菜谱的余味。
好一会后才睁开眼，目光灼灼的看向袁州。
是的，汪季客吃完这三道扬州三叉后明白了他儿子汪强所说的那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同是什么了。
想到这，汪季客不由看向汪强。
“爸怎么了？”汪强感觉到自家老爹看他，立刻把筷子一放。
另外三人也没夹菜了，其实很有默契，都没有吃三叉，只有汪季客一人动筷子。
“你什么时候才能学到袁主厨五分。”汪季客出言。
“这个……那个……”汪强瞬间卡壳不知道怎么回答。
“算了，什么时候能有三分就够了。”汪季客出言道：“等会结束了，跟我回去，关门特训。”
“别别别。”汪强一个激灵，连连摇头。
什么叫关门特训，这是由汪季客发明出来练习厨艺的一个方法。
每天吃自己做的菜，然后一直吃，吃完后就保持高强度的锻炼，练饿了，要吃什么自己做来吃，曾经汪强跟随着他爸，如此训练了半个月，人都差点疯。
然而汪季客决定的事情，没有再商量的余地，他低头继续吃着三叉，一来好吃，作为苏省人的他喜欢吃，二来他来前就听闻过小店的规矩，东西要全部吃完。
汪强说不出来到底差在什么地方，黄飞、刘理、郝诚更是感觉不到，那是他们的厨艺未到家。
说出来两者三叉差在哪一点，真不是很大一点，也不可能是很大一点。
先前说过苏菜能全国商业化如此好，是因为五虎推广。
而汪季客作为五虎之一，参与了苏菜全国化的改进，毕竟全国口味都不同，所以要将口味改进得又符合本身地方味道，又要让外地人能吃惯。
严格来说，现在苏省大酒店的标准三叉，几乎就是按照汪季客改进的，也就是汪氏三叉。改进方法其实很简单，稍微减弱油腻，更注重三叉本身的丰腴口感。
袁州所做的三叉把丰腴和油腻的比例调制的恰恰好，并没有去掉油腻。
袁州是在两者之间找平衡，汪季客是削弱油腻，剩下丰腴，但不能说谁的三叉更好，甚至于多数人都吃不出高低。
可苏省本地人，很容易吃出来，就像汪季客自己，他就更爱吃袁州做的三叉。
因为这更有汪季客他自己小时候，吃三叉的感觉。
“倒是给我上了一课，油腻并不是贬义词，准确说油腻以前不是贬义。”汪季客心道。
现在的油腻，什么油腻大叔，中年油腻，都是不好的词汇，食物油腻也不是什么好词。
可再往以前掰扯掰扯，油腻只是指“含油多的食物”，中性词，不带任何贬义。
就像老舍在骆驼祥子里写道：“虎妞的岁数，这又是头胎，平日缺乏运动，而胎又很大，因为孕期里贪吃油腻……”
当然从这也可以看出，人们生活质量现在是提高了。
全部吃完，汪季客带头离开，但走到门口一边，就停下了。
“袁主厨的午餐营业时间什么时候结束？”汪季客问。
汪强回答：“两点。”
“嗯，你们有事先回去，我要在这里等袁主厨休息。”汪季客道。
“爸，那个……”汪强话还没有说完，就被汪季客打断了：“这次你判断得没错，在三叉上，我的确有一点不如袁主厨。”
汪季客话音一落，黄飞、郝诚、刘理三人就懵圈了，居然是真的。
那可是汪季客啊！
气氛一度尴尬，一方面是由于震惊，另一方面是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其实汪叔也没有，我觉得你和袁主厨的三叉都好吃。”刘理出言安慰。
“输了就输了，有什么不好承认的。”汪季客摆了摆手，道：“认输没什么，只要不认为自己会永远输。”
“你们有什么事情就去干什么。”汪季客突然想到：“听说，你们过来吃，也是为了学习厨艺，把你们记的笔记给我看看。”
“呃……”
汪强、郝诚、黄飞、刘理四人全部都斯巴达了，像木桩子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记得东西还是秘密，不能给我看？”汪季客道。
“没有没有”、“可以看”、“汪叔你说的哪里的话”、“就在这”。
四人磨磨蹭蹭的，拿出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汪季客先接过自家儿子的笔记本。
上面记了五页，汪季客随意翻了翻，挺满意的点头：“吃一顿，能有五页的笔记，不错。”
然后汪季客又拿起刘理的笔记本，然后脸色逐渐铁青，抬头看着四个人。
他问道：“如果我没有理解错的话，这几页笔记，是你们来蓉城这一两周时间的笔记总合？”
因为汪强的笔记是没有写日期的，所以汪季客没发现，但刘理笔记写有准确日子，所以……
随即汪季客又把黄飞、郝诚两人的笔记看了看，四人都差不多。
“你们觉得学习厨艺是游山玩水吗？”汪季客责问。
汪强、黄飞、郝诚、刘理四人不敢说话。
“袁主厨的厨艺是非常好，美食让我都流连忘返，但你们还记得自己是来干什么的吗？”汪季客道。
“如果只是来品尝袁主厨的美食，呆一两个星期，也可以，以袁主厨的厨艺，你呆一年也可以。”汪季客道：“但不要打着学习厨艺的由头旅游，你们这叫什么？努力给别人看？还是努力把自己说服了。”
“哦对不起，我可能是误会你们了，你们也成功的说服了自己，让你们自己也觉得你们努力极了，不远千里的来学习厨艺。”汪季客道。
一开始郝诚四人还只是下意识的低着头，毕竟汪季客辈分高，厨艺也高，他们也只有被训。
但随着汪季客的话，四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问题，他们好像真的像是把自己给说服了，说服了自己他们很努力。
“对不起汪主厨”、“汪叔对不起”、“爸的确是我懈怠了”。
“跟我说对不起干什么？”汪季客道。
然后四人异口同声的下意识接话：“我们是对不起自己。”
“呵呵，你们这一两周吃得好睡得好，还对不起自己？”汪季客道：“哪有那么多对不起。”
“回酒店自己好好想想。”汪季客道。
郝诚、刘理、黄飞三人告别准备离开，而汪强本来也是准备跟着一起溜，但被汪季客叫住了。
“小强留下，有事情没说完。”汪季客道。
汪强瞬间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但也只能答应：“好的，爸爸。”
然后汪季客和汪强，就做坐店门口，等待着营业时间的结束。
他们是第二批排队，所以实际上吃完后时间也早，在外面足足是等候了一个多小时。
这么久，汪强坐都坐累了，但汪季客还是腰板笔直，一丝不苟的。
汪强很想说“老了，天山老腰不行了”，但估计在他爹面前这样说，会被打死。
下午两点一十，最后一位食客离开，袁州收拾好厨房后，到店门伸伸懒腰，然后就看到汪强和汪季客。
汪强，袁州肯定是认识的，但他身旁这位就不是很熟悉了。
“袁主厨您好，我是苏菜厨师汪季客，很感谢你这几天对这几个小子的照顾。”汪季客出声道。
“是五虎汪季客，汪主厨吗？”袁州立即反应过来了。
厨师圈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但每个菜系有名望的人，也就那么几个，袁州当然是知道汪季客这个名字的。
“没想到袁主厨还听过我的名字。”汪季客笑盈盈的道。
“当然汪主厨是苏菜大师。”袁州道：“之前就准备到苏省拜访，但一直没机会。”
这话真不假，袁州之前和大师的交流活动的时候，其中汪季客就是袁州最想交流的名厨之一。
但汪季客作为名厨真的是太宅了，一天不是去健身房，就是自己在家里练厨艺，一直没有机会。
汪季客道：“苏菜大师不敢当，袁主厨在苏菜上的造诣已经胜我一筹了。”
“并不是这样汪主厨，我苏菜造诣是因为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袁州很认真道：“我学习苏菜时，汪主厨的汪氏苏菜给了我非常多启迪。”
系统每奖励一个菜系，那都是摘取了这个菜系所有的精华，更准确来说，是巨人站在金字塔上，而袁州站在金字塔上的那个巨人肩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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