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死,没死,还在!”
刻意强调关键字眼儿的信息才一入眼,就让袁无畏长吁一口气:发信息的,正是已经好久没回音的颂堪。
“没死干嘛不早回?”袁无畏这句话是在明知故问、发泄情绪。
颂堪并不知道,还是老老实实的回答:“刚才这里没信号,和外界联系全部中断,可能是公正教团……”
这个消息发了半截,大概颂堪觉得效率过低,直接发了语音过来,好长一串:“刚刚公正教团搞仪式的时候,小丑突然杀过来,就在营地里面撞上了,说是用他的卡牌不如直接用他——反正是要强行介入那个什么置换仪式,结果一撞之下,除了举行仪式的帐篷以外,周围几乎全被扫平了!你不知道那场面,亏了我和猫眼在一起……”
“我知道,现在全球至少上千万人都知道了,保守估计。”
“啊?”
“很欣慰啊!信号恢复之后,你竟然没有第一时间看直播,而是给我回信息。所以,你的人生偶像和小丑对峙的名场面你是完全不知道喽?话说,你都没抬头看看,头顶上多了什么出来?”
这个语音信息发过去,那边又没了回音。
袁无畏继续发消息:“又断网了?”
仍然没信息。
“靠!”
袁无畏扭头去看北边来时的方向。公正教团置换仪式所形成的接云光束已经消失不见,天际除了比这边要亮堂一点,也没有别的差别,这样的场景,什么都看不出来。
无奈之下,袁无畏只能再抬头去看直播,用那边的场面做参照。
与地洞工程营地隔了一艘空天战舰,至少数百米高空的对峙局面中,不知什么时候,墨水又飞了起来。
由于视角的拉伸,感觉瑞雯和小丑之间的距离缩小了……
呃,这不是感觉。
此时的瑞雯,正低着头,很认真地看装甲表层那些恨不能持续分解、然后渗透到金属涂层下面去的诡异“虫豸”。
小丑则晃晃悠悠地走上前去,期间,他的手指似乎无意识地攥起、舒张,好像下一秒钟就要掐住瑞雯纤细的脖颈,然后拗断。
看双开的“弹幕版”,像袁无畏这么理解的,显然不在少数。在“亲妈粉”持续的情绪化作用下,越来越多人“投入”到当下群体解读的场景逻辑中去了:
“啊啊啊你别过来呀!”
“快逃,瑞雯快逃!”
“那个窗户后面的,你敬礼顶毛用啊,快来救驾!”
“那家伙已经跑掉了(捂脸)!”
“话说……就没有人发现他是哪个吗?”
人员基数大,肯定有一些知情懂行的人在,也许有人想理性分析一下,可是直播间弹幕这种形式本身,就不适合长文本的表述,永远都是那些情绪化、抖机灵、段子式的短句,占据绝大多数人的视野。
短时间看看还好,看的多了就觉得重复乏味。
事实上,“群体解读”的逻辑当真不值一哂,事态的发展从来不依靠人们的臆想。
正如此时直播画面中的小丑,再怎么捏拳合指,最终走到瑞雯近前的时候,也只是略显夸张地偏头,和瑞雯一起打量地面上那滩血迹残肢碎屑。
他甚至还主动发起对话:“你下手很快,不过,要不是‘神圣空间’,还有‘妖魔鬼怪’干扰,我应该不至于漏掉你……还有尼克。
“当然,你的存在本身就是干扰。”
小丑又提“妖魔鬼怪”了。
早前,空天战舰压云而来,袁无畏一度以为,那什么“妖魔鬼怪”,是小丑对这艘飞舰的蔑称。
可现在看来,又不太像。
问题是,他们当下所在空域,云气稀少,天光澄净,又哪来的“妖魔鬼怪”?
对小丑醉酒又或嗑药式的言语,瑞雯没有明显的回应,依旧低头,注视“地面”。
小丑倒是先抬起头,眼神又往墨水挂载的镜头处一扫,随即转到瑞雯那边,在她面颊、头颈间游走,毫无遮掩。
言语吐息则更加飘忽:“见面……更胜闻名,虽然可能不太好消化。”
“咝!”
袁无畏都下意识抽了口气,更不用说直播间里那些“亲妈粉”。
后面的弹幕,他都不敢看了。
袁无畏迅速将注意力从双开的“弹幕版”上挪开……饶是他反应迅速,仍然瞥到了直播画面上,火山般喷发的弹幕群前奏:
“变态!”
“离我们瑞雯远远的!”
也在这个时候,颂堪又发了信息过来,当头的是一个流鼻涕发呆的表情:“瑞雯小姐什么时候回来的?”
“这不是重点好吗?”袁无畏抽空看了眼车外的屠格,快速回复信息,“按照你们这种铁粉的思路,不该立刻爆哭感谢她引走了小丑……不,应该是捶胸顿足,痛恨自己无能,没让小丑吃饱喝足,以至于现在还对瑞雯小姐造成威胁咩?”
“汗,有点儿……但也不至于。”
“看她脚底下那一滩污水碎肉,据说她刚在你们脚底下和尼克干了一仗——现在有没有点儿被保护的幸福感?”
“尼克?”
“百里回援,感动吧?”
颂堪那边又没了回音,袁无畏连翻白眼,难道是真感动得痛哭流涕去了?
他觉得应该让当事人有点儿危机意识,所以又发信息:“看样子尼克是吃了亏,但肯定还活蹦乱跳,也不知道是跑掉了,还是藏在附近。你小心点儿,头顶上有小丑,脚底下是尼克,别一不小心给夹死里边儿。”
一秒钟后,颂堪回复:“尼克?那水箱呢?”
这联想能力……
虽然勉强也能说得过去,但袁无畏还是觉得很奇怪:正常情况下,不至于这么跳跃吧?
“你这是啥思路?”
尼克与水箱之间的共生关系,如果不是那些超凡种在视频会议的时候说起,袁无畏未必能快速联想起来,毕竟彼此的圈子还是有些距离的。
这次颂堪回应的倒很快:“就是突然想起来……刚才真的是一点都没有感觉到。”
“一点儿征兆都没有?我还以为超凡种之间打架一定是天崩地裂呢。”
“小丑冲击公正教团仪式的时候,确实很吓人。”
“哎,置换仪式结束了吧?那两个倒霉蛋救过来没有?”
“好像……中止了。”颂堪也讲不太清楚,毕竟能力层级摆在那里,所说的一些,大都是复述别人的话,“我听猫眼女士讲,好像拉尼尔大主祭主动中止了仪式,大约是准备再换一种置换物。”
“不是用小丑卡牌吗?”袁无畏多少有点儿看热闹的心思,闻言颇有些失望,“又换?他不是怕了小丑吧!”
“这个我不太清楚。不过……你能看到吗?”
颂堪拍了张照片发过来,显示的正是经过一轮超凡种对冲对峙后工程营地。凌乱的背景中间,那座放置了“病号”的帐篷,孤零零的很是显眼。
就在其外围,略显黯淡的银白光芒,以较为平缓的形式,形成了颇显神圣的光圈,将帐篷笼罩在其中,大约是公正教团置换仪式的残留。
袁无畏回复:“光影效果挺漂亮的,然后呢?”
“仔细看,这层光里面,帐篷外面,有没有看到什么东西?”
“呃,要不你具体点儿?”
“右上方,是不是有个什么印子?以前没有的——拉比那个火链锯砸上去的时候,有时能破坏,但很快就修复了,末了都没留下一点儿痕迹,结果现在,有什么东西留了印子下来。”
哈?
袁无畏努力分辨,可能是心理因素作用,原先无论如何都看不清楚的所谓“印子”,还真的若现若现,感觉略显扁平狭长,但具体对应什么轮廓模样,就真不好讲了。
“话说,这和更改置换物有啥关系?”
颂堪又发了张照片,这次换了角度,而且也说了自己的感受:“我觉得像是一幅翅膀……边缘。听猫眼说,这其实是神圣空间对精神海洋某种特殊元素的映射。”
翅膀?
恕袁无畏眼拙,又或者不在现场,体会不够。实在无法将那个“印子”与所谓“翅膀”联系在一处。
而且,照颂堪的逻辑,稍微夸张点儿,岂不就是说,精神海洋层面,有一头大鸟刚刚就那么“飞”过去了?
这比小丑嗑药式的表述,更加荒诞。
但话又说回来,“荒诞”的事儿,这几天出现的还少吗?
袁无畏指尖和意念都有些滞涩,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回复。
此时,阴影从边上遮过来。
在江边发了会儿呆的屠格,走回到车边,就在袁无畏这一侧。隔着车门,墨镜遮不住的下半张脸,嘴唇明显下抿,比日常更严肃冷硬的感觉。
回来得正好!
袁无畏正一肚子疑惑呢,他任性起来,也不顾忌别人心情啥的,就把信息界面的照面,投影出来,又按下车窗,给屠格看:
“来来来,屠老大,你觉得这照片上,光圈里的是个……”
“告死鸟。”
“哈?”
感觉屠格都没有正眼去看,便直接给出了答案。他语气平静,毫无起伏,又似有某种不确定的意味儿,缭绕其间。
屠格又一次重复:“告死鸟……一种总是妄想飞去冥河的鱼。”
“……”
这一刻,袁无畏觉得身边这位不是屠格,而是刚磕了过量药物的小丑。
还不等他弄清楚怎么回事儿,屠格便敲击车窗上沿,发出指令:
“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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