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霸天说的一点也不假,任何商品都是物以稀为贵,市场再大也是存在饱和的,一旦市场饱和,商品的价格就很难有保障了,商人的利润就会被无限的压低,甚至无利可图,而这是任何商人都不愿意看到的情况。
在后世的计划经济时代,胆子大的人,偷偷摸摸的去做一次买卖,所获得的收入,可能比别人辛辛苦苦工作半年还要多,出国贩卖一次商品,可能比别人一辈子挣的都多。
这是因为普通人都不可以做生意,没有人与这些大胆之徒进行竞争,利润自然非常高,而一旦大量的普通人涌入做生意的行列,生意就会变得很难做了。
在华夏刚刚开始放开市场的时候,随便做什么生意都能挣到大笔的钱财,凡是做生意的都发了财,待过了几十年之后,做生意的商人越来越多,商业早已饱和,很多新加入的商人基本都是无利可图,最终只能是破产了事。
商业的饱和,受伤最大的自然就是做生意的商人了,老百姓倒是可以趁机购买到足够多的廉价商品,符合他们的利益,但商人更多的是考虑自身的利益,怎么可能去考虑百姓的利益。
作为商人,唯恐市场饱和,减弱他们的收入,所以,他们会千方百计的想办法杜绝这种情况的发生。
此刻,张霸天的所作所为就是要人为控制商业的饱和,让他自己所从事的海外贸易,可以永远挣大钱,子子孙孙无穷无尽。
而这与李安所追求的商业繁荣,是完全的两个概念,李安知道目前大唐的商业还是有些欠发达,很多老百姓本应该拥有的生活必需品都不能正常供应,这说明商业还是有很大潜力的,远远没有到达饱和的程度,而且,商业饱和也并不可怕,市场会主动调节一切的,商业饱和之后,自然会有很多人选择放弃,从而让商业达到一个平衡状态。
“本官明白,张会长是希望自己的子子孙孙都能轻松的吃上海外贸易这碗饭,但本官次来主要是为了剿灭海盗,待海盗被完全剿灭之后,估计,日后张会长不会再有多大的优势了,”
李安冷冷的说道。
只要他率军剿灭沿途的海盗,所有的商人都能顺利的做贸易,如此一来,竞争压力就大了,商品的价格自然要大大的降低,暴利的海外贸易将会回归理性,一旦经营不善,就有可能导致亏本。
张霸天似乎并不紧张,冷静道:“李侍郎能亲自带兵剿灭海盗,这就足以说明,朝廷还是关心我们这些商人的,不过,以老朽的愚见,朝廷出兵剿灭海盗,耗费必然极大,而海盗四海为家,一时失利可能会溃散,但只要朝廷的兵马一走,他又会再次聚集,打劫过往商船,甚至为了报复,抢劫的更加凶狠,如此,朝廷的一片好心,倒是会害了我们这些商人啊!”
李安当然不会相信张霸天的鬼话,这种人只会考虑自身的利益,怎么会想这么远,而且,他也错解李安的用心了,李安是要在海上丝绸之路上长期维持兵马,而不是打散海盗就撤离。
“张会长多虑了,朝廷的决心是很大的,不但要彻底消灭海盗,而且,还要在海盗曾经出没的地方维持一支强大的兵马,永远保持航道的安全,所以,张会长所说的情况是不会出现的,日后,所有的商人都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海外贸易,大唐水师会保护你们的安全。”
李安正色表达态度。
张霸天脸色微微一冷,觉得眼前的李安果然不好对付,酝酿了片刻,开口道:“李侍郎,若是常年在海外维持兵马,兵马少则不足以震慑海盗之徒,而兵马多则耗费多,这必然会给朝廷带来巨大的财政压力啊!朝廷所要耗费的财力,可能要远远超过我们这些商人缴纳给海盗的过路费,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一个劝说失效,张霸天又想出一套劝说的意见,然而李安丝毫不为所动,这让张霸天显得有些无可奈何。
“朝廷不惜代价为我等商人做主,老朽甚为感动,虽然老朽与海盗认识,但老朽也对海盗的巧取豪夺大为不满,若李侍郎能一举荡平海盗,老朽也是乐见其成的。”
张霸天无可奈何,只能如此说。
“哈哈!张会长能理解朝廷的一片苦心,本官深感欣慰,不过,本官此次不但要剿灭海盗,还要一并剿灭与海盗有勾结,做过坏事之人,希望张会长回去之后,告诉其它商人,若有人与海盗勾结,要立刻前来请罪,道出海盗的情况,本官会从轻处罚的,否则,待本官查出来,绝不会轻饶。”
李安大声说道,并查看张霸天的表情。
张霸天一点也没有紧张,弯腰道:“老朽一定会转达李侍郎的话,不过,老朽商会的商人都是老实做生意之人,与海盗并不勾结,只是在交过路费的时候,会与海盗说几句话而已,绝无更深层次的交流。”
李安微微一笑,点头道:“如此就好,本官也希望是这样。”
“老朽告辞。”
张霸天铩羽而归,表情显得有些不悦。
“大兄,我总感觉这个张霸天不是好人。”
李飞羽突然从屏风后走了出来,看着张霸天的背影。
“我也看出来了,这个家伙心机很重,表面看着好像是个好人,其实都是伪装的罢了。”
李安评价几句,下令道:“飞羽,找几个可靠的人,盯住这个张霸天,还有他商会的商人都要盯住了,若他们真的与海盗有勾结,是一定会有所行动的。”
“是,大兄,我知道该怎么做。”
李安点了点头,带领一队卫兵,前去参观将士们的训练,南下在即,将士们训练的越好,打通海上丝绸之路就会越容易。
张霸天返回府邸之后,脸色变得颇为阴沉,随手就将仆人送上来的茶水给打翻了。
“阿郎,密室。”
一名仆人提醒道。
张霸天明白是什么意思,迈步走向密室。
“张翁,情况如何?李侍郎是什么态度?”
一名年轻的商人,急切的问道。
张霸天叹息一声,开口道:“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糟糕,这个李侍郎是王八吃秤砣,铁了心的要剿灭沿途的全部海盗,而且,他还要在沿途所有重要的地方驻扎大唐兵马,让海盗永世不得翻身。”
“什么,居然这么狠,如此,若是真的让他实现了这个目标,那我们以后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是啊!海上贸易几乎算是我们的独门生意,岂能让别人分了去。”
“若所有商人都能在海上畅通无阻,日后我们的生意就要难做了。”
“你们胡扯个啥,这些是关键问题吗?钱财算个屁,我们有东西在海盗哪里,万一被搜到,我们就是私通海盗的罪名,这个才是最致命的。”
“是啊!万一坐实我们私通海盗,陷害同行,就算有十个脑袋也是不够砍的呀?”
众商人顿时紧张了起来。
张霸天无奈的摇了摇头,开口道:“我原本打算劝说李侍郎放弃开辟海上丝绸之路,即便劝说不成,也可以让黑白大王他们暂时躲一阵子,可却没有想到,这个李侍郎太狠了,居然要在沿途驻守大唐兵马,彻底断了海盗的念想,这一招实在是太狠了,太狠了啊!”
一想到李安那自信满满的表情,张霸天就有一种万念俱灰的感觉,李安的这种打算,是要彻底断绝他的独门营生,迫使他与别的商人一同竞争,如此,他的独门优势就没有了。
“张翁,那现在该怎么办?我们要不要立即通知黑白大王他们,也好让他们做好准备。”
一名年轻的商人急忙说道。
“通知个屁,没脑子。”
张霸天瞪了年轻商人一眼,斥道:“黑大王和白大王精明的很,你以为他们在广州没有暗哨吗?你以为那些下海打渔的渔民,都是纯良的老实人,错了,港口内停泊的渔船,至少有几十艘都是黑大王和白大王的人。”
“什么,照这么说,我们的底细,黑白大王他们是了解的一清二楚了,想骗他都不行。”
“原来如此,上次我隐瞒货物,想少交一点过路费,结果差点被整船劫了。”
“不愧是干海盗的,心里贼着呢?”
几名年轻商人顿时恍然大悟。
“张翁,我们现在怎么办?就这么静观其变?”
一名商人问道。
张霸天嘴角抽搐了一下,开口道:“若我所料不错的话,朝廷的人已经盯上我们了,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以免被他们发现,以静制动是我们眼下唯一能做的事情。”
“那我们的生意还做吗?是否需要停一段时间。”
一名商人问道。
“不需要,该如何挣钱就如何挣钱,要表现的与平常一样,就当李侍郎他们从来没来过,你们都回去吧!需要你们的时候,我会让下人去找你们的。”
张霸天冷冷道。
“张兄,您就没有一点打算?”
在多数人离开之后,一名老头留了下来,他与张霸天是同龄人,以前打鱼的时候,他们就已经在一起了,张霸天能力比较强,一直处在领导地位,这老头也一直很听话,对张霸天言听计从,从而获得了一起合作做生意的殊荣,说是生意伙伴,但外人看上去更像是下人。
“孙六,我们现在都成了案板上的鱼肉,一步走错就要满盘皆输了,眼下只能静观其变了,什么都不需要做。”
张霸天无奈道。
“就这么干等着?”
孙六说道。
“放心吧!白大王很快就会得到消息,以他的暴躁性子,肯定不会坐以待毙,他会派人到广州搞事情的,我们看热闹就行了。”
张霸天打算作壁上观。
“张兄,就白大王那点实力,怎么可能是李侍郎的对手,我只是担心一旦朝廷的兵马攻占白大王的老巢,我们的信件会落入李侍郎的手中,如此,我们就彻底完了。”
张霸天嘴角一抹冷笑,冷冷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白大王他们在我们的眼皮子底下安插了自己人,那我张霸天也不是傻子,难道就不会在他的老巢安插眼线吗?”
“张兄,您在他们的老巢都有眼线,什么时候的事情,怎么连我也瞒着?”
孙六有些震惊,他跟了张霸天这么多年,几乎是形影不离,却完全不知张霸天在海盗巢穴有眼线。
“这种机密的事情,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我不知故意要隐瞒你的,是怕你喝醉了说出去,如此,我安排的眼线就会有危险。”
张霸天拍了拍孙六的肩膀,接着道:“一旦海盗巢穴遭遇攻击,势必陷入一片混乱,我的内应就会立即找到书信,将其全部烧掉,相信在那种混乱的情况下,也不会有人有心情管这些的。”
“张兄,那若是眼线没有找到密信,让密信落入朝廷手中,我们怎么办?”
孙六还是有些不放心。
“那就只剩下三十六计的最后一计,走为上计了,我们有那么多的船只,携带家眷和细软去南洋发展,说不定日后还能回来呢?在南洋的马国和山国都有我的一些产业,为的就是预备后路。”
张霸天老奸巨猾的说。
“狡兔三窟,张兄,我孙六彻底的服了,这么多年来,我们挣的已经够多了,实在不行,我们拍拍屁股就去南洋,以我们眼下所拥有的财产,一大家子几辈子都花不完呢?”
孙六一脸的激动,并对张霸天佩服的五体投地。
像张霸天这种人,就是最聪明的人,懂得未雨绸缪,自从他决定与海盗勾结,为自己谋富贵,他就已经做好了随时东窗事发的准备,提前在海外准备了多处产业,以随时可以撤离广州,到海外躲避。
所以,此刻,张霸天是一点也不紧张,他觉得自己是稳坐钓鱼台,可以坐看李安与海盗们的表演,一旦情况向不利于他的方向发展,他就会立即撤离大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