夔王眼中现出一丝厉色,他明白拖延的想法已经成为泡影,眼下之计唯有与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青年小子决一死战。
他右手持剑横起,左手食指从剑身上抹过,一道夺目的剑芒瞬即亮起,刺得人直睁不开眼。
剑芒闪过后,他已从原地凭空消失不见,直让刘驽扑了个空。 刘驽心知有诈,急忙策马往旁驰开。说时迟,那时快,夔王突然出现在了他的头顶上方,手中剑芒暴涨。
即便是周遭熊熊的火海,与这剑芒相比也是黯然失色。
刘驽自料难以再躲,只得双掌平托而起,使出叠浪神掌中的一式“巨浪滔天”。
掌力与夔王发出的剑气相撞,激起巨大的旋风,将周遭的火焰席卷而起。
一道巨大的火焰飓风平地升腾至半空,火红而瑰丽,足有十丈许高。火光照红了半个长安城,称得上数十年难得一见的奇观。 长安城内的百姓这些日已被城外黄巢大军来袭的消息搅得惊惊惶惶,为了求得家人平安,念佛的念佛,信道的信道,此刻见此异象,纷纷跑出屋来看。大小街道上站满了人群,皆以为天上的如来佛祖或者玉皇大帝即将降意旨于世,昭示数百年繁华之地长安城的未来命运。
狄辛骑马站在芍药花海中,隐约能看见火焰旋风中的两个人影愈战愈急。他见火势越逼越近,身旁的花草纷纷在烈火中急剧凋零,赶忙调转马首欲要避火。
马匹还未走出数步,他瞥见田令孜坐在轮椅中一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于是心生一计。
他翻身下马,使出吃奶的劲,奋力将田令孜从轮椅中扶出,并用肩膀将其托上了马背。
他累得气喘吁吁,几次三番试图翻身上马,可都以失败告终。 田令孜无力地伏在马鞍上,眼神灰暗,“放开我,你独自逃生去吧!”
狄辛吃力地劝道,“田先生何必急着想死,起码你还有为天下万民造福的机会。在我看来,你不像是个坏人。”
田令孜心神一震,这是数十年来头一次有人尊称他为”先生“。那些宫女太监都称呼他为老王爷,一个俗气而不属于他的称呼。
他叹了口气,无力地回道:“即便我不是坏人,也是废人无疑,你高看我了。”
狄辛指了指远处火焰旋风中闪烁的两个人影,气喘吁吁地说道:“那个青年名叫刘驽,若是我没有猜错,他将是最终匡扶这乱世之人。先生若是能救他,那便相当于拯救了万民,胜造七级浮屠啊!“ 田令孜听后似是不信,冷冷地答道:”我看只是个一个黄口孺子而已,阁下未免将他吹得太厉害了。“
狄辛紧抓马缰,咬牙奋力地一跃,这一次他终于成功地跃上了马背。他急忙策马往火场外疾奔,马匹驮着他和田令孜在火场中左冲右突,终于找到了一条小径,冲出了火场。
他闻着马鬃的烧焦味道,举起袍袖,只见浑身上下一片漆黑,顿时哈哈大笑,直庆幸自己终于逃出了生天。
他又回头望了眼马鞍背后的田令孜,只见此人远没有他这般开心,目光忧郁而冰冷。
田令孜徐徐抬起头,“谢谢你刚刚救了我一命,我仍想问一句,你刚刚所言都是真的?” “句句属实!”狄辛认真地点头答道,“如果我告诉你,那个在火中与夔王对决的青年曾经在草原上率领十万契丹人击败了吐蕃倾国之兵,你便不会怀疑他有拯救长安城于水火的能力。”
“天底下真有这样的人?”田令孜仍是不敢相信。
“是的,都是真的。”狄辛目光真诚,“不瞒田先生说,我早年尚在做皇帝时,曾专门调阅过田先生你早年的案卷,知晓你坎坷一生的由来。想来先生虽然受苦颇多,但为人忠正善良,断不会与我那为非作歹的皇叔是同类!“
“呵呵!”田令孜自嘲地一笑,“虽然我不是个甚么有用的人,但断不会和李滋同流合污。他所做的那些丑事、坏事,与我没有一星半点的关系!”
“既然如此,先生更应该作出自己的选择,眼前这两个人的胜败都掌握在你的手里,更关系到大唐的国运。”狄辛面露鼓励之色。
“嗯……”田令孜声音虽然微弱,却狠狠地点了点头,只可惜由于他的下巴支在马鞍上,他的头所能动弹的幅度并不大。
在炽烈燃烧的火焰飓风之中,刘驽与夔王正在激烈相斗,双方已是到了你死我活的阶段。
夔王固然已经被刘驽逼到了死角,没有一具假身可用。可同时火势越烧越近,周遭可供刘驽与飞龙奔跑的空地同样越来越小。
刘驽渐渐已是无法凭借飞龙的速度和冲击力与夔王周旋。夔王虽然剑走机巧,但终究是一代武林宗师,内力即便没有号称“刚猛功夫天下第一”的王道之那般雄厚,可用来与刘驽对阵仍绰绰有余。
夔王数剑连出,光华道道,封锁住了刘驽和坐骑的去路,紧接着他横空跃起,挥剑直向刘驽刺来。
剑尖在距离刘驽尚有尺许时,突然幻化成数点,继而一分二,二分四,化作漫天剑雨,将刘驽和坐骑笼罩其中。
此招正是“秘剑秋雨”!
夔王长喝一声,声音凄厉而高亢,那些在空中飞舞的晶亮剑雨突然从不同方位向刘驽激射过去。
伴随着一阵金属切割真气的声音,片片血花在剑光中溅出。他贪婪地伸出舌头,将其中一滴血花接在舌面上。
此时此刻,他觉得这火海是如此美好,宛若人间天堂。而周围草木宫殿燃烧时发出的噼里啪啦声,则是这世上最动听的乐章。
突然间,他脸色陡变,面孔得惨白。他紧紧捂住了胸口,骇然惊道:“这血有毒!”
若是他没有猜错,这毒乃是全天下最毒的金鳞河豚之毒,便连傅灵运的毒与之相比也是黯然失色。
在这燃烧的火海中,没有一具能够供他使用的假身。他无法抛弃开这具美妙却有毒的躯体再去寻找另一个安全的栖身之所。为今之计,他只能想办法将毒素快速逼出体内。
他急忙盘腿在地上坐下,急运真气,企图护住心脉,减缓毒素的蔓延。
正在此时,刘驽满身是血地从晶亮的剑雨中冲出,胯下坐骑却完好无损。
他用自己的血肉之躯挡住了所有袭来的剑光,并救下了飞龙一条性命。
飞龙长嘶一声,显得颇为亢奋,它喜欢这血与火的气息,撒开蹄子直朝地上盘腿而坐的夔王疾驰而来。
刘驽双手紧揪马鞍,下半个身子从马上探出,飞起一脚,正中夔王胸口,真气轰然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