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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气有些发凉。
亚诗尼尔北城区的武器测试场很大。呈椭圆形的它纵向的长度约莫等同于一个标准的骑枪比武场,以公制计量单位来算的话大约是46米的长度,而用亚文内拉标准计算单位的话则是150的整数。
据传这个武器测试场是在亚文内拉历33年时国王劳伦斯一世仿照古代拉曼人的斗兽场所修建的,但之后即位的他的儿子可敬的劳伦斯二世便宣布了这种行为是野蛮而违法的,从那以后住在这儿的人们就把它用作一个闲暇之余射箭或者比武的好去处,直至今天也没有改变。
汗水蒸腾,在商会联合规划好的差不多占据了测试场三分之一的区域里头,铺着细沙的场地上数名手持木制武器的健壮男子在怒喝着向对方发起攻击。而左侧作为观众席的石质台阶上,商会的考察员们正在认真观望着。
“下去,两个人都是”今年近50岁的拉夫曼·科索诺因为其丰富的经验被命名为护卫招募的总负责人已经有四年时间了,出身西瓦利耶的这个干瘦秃顶男人正如他看起来的那样一板一眼铁面无私。在他任职期间也曾有佣兵团打算贿赂以便全员入选做一些里应外合的勾当,他们买通了几乎所有其它的考察员,但拉夫曼却是他们无论如何都过不去的障碍。
事情败露之后商会联合给予了拉夫曼包括裁员和招募在内的所有权限,而因为这件事情在联合内部这个干瘦秃顶的男人甚至比一些高大健壮的战士都要有威慑力。
——但不论如何今天的拉夫曼看起来是有些疲惫和头疼的。
“这次来应征的家伙浑水摸鱼的怎么这么多”挥挥手把那两个怎么看都是在假打的家伙赶了下去,拉夫曼一边揉着额头一边把目光投向了另一侧等待的区域。
他盯着的人有着在普通人群中比较出众的身高,一米九的身高配合一头黑发拉夫曼原本双眼有些一亮——因为这些特征十分符合好战并且善战的北方民族,可他接着又注意到了那个人的武器,一把剑刃狭窄的细长大剑。
‘不,请您回去,谢谢参与!’秃头干瘦的男人几乎就要把这句话喊出口了,但当他双眼瞥到了这名参加者旁边的人时,又停了下来。
那是个一头白发的洛安人幼年女孩,没有受到虐待,不是他的奴隶而更像是同伴。在男人排队报名的时候女孩左右地观望着四周,眼神之中充斥着好奇和憧憬。
中年人沉默了一会儿,他伸出手去摸了摸自己已经没有一根头发的头顶,然后决定还是先看看这两个人究竟如何。
但他这会儿抽空又瞄了一眼,几乎是要为自己刚刚的心软而吐出一口老血来。
比武的测试使用的木制武器都是由商会统一提供的,因为假如让参赛者自己携带的话指不定哪个坏心眼的家伙就在武器里头加上铁块之类的玩阴的了。
摆放在比试场两侧的武器架上头种类繁多,从弹性极佳的白蜡木制成的平头枪到硬质的双手剑应有尽有。虽然没有那个男人背着的那种尺寸的剑,但风格相近的双手木剑还是存在的——可他。
选择了一把风马牛不相及的单手刺剑。
“杂而不精、华而不实”拉夫曼摇头对着这个三十岁不到的年轻人下了如是的结论。单手刺剑在战斗职业者们口中常被称作‘女士武器’,它轻巧的剑身和靠后的重心使得体力不佳的女士们也可以轻松掌握。但这种讲究精准度的刺击型武器掌握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容易。
若是说那名黑发男子背着的超长大剑结合他的身高虽然有些华而不实但也还算恰如其分的话,以那样的体格不发挥身体优势选择了这种轻盈但需要高度技巧的武器,就显得有些打肿脸充胖子了。
或许是为了展现一些什么,又或许是他不如看起来那么强大只能担负起这样的轻型武器,总之不论如何,拉夫曼对于这个男人是几乎一点期望都不抱了——并且他显然不是唯一一个觉得这十分可笑的人。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响彻全场的夸张大笑从被隔开的那三分之一个比试场传来,拉夫曼不满地皱起了他淡色的眉毛,正打算转头看向别的场地的他又因此看回了那里。
发出大笑声的人是那名高大男子的对手:一名典型的粗俗佣兵。单手握持一手半剑长度的木剑,明晃晃挂出来的绿色徽章和那大大咧咧毫无防备的站姿都表明了他的自信——或者说自大。
“唉……”拉夫曼摇了摇头,每一季度的招募都总会进来几个这样的家伙,论实力一般般,品格看起来也不怎样。但就是运气特别好总能够碰上那些弱小的对手。
‘要不要黑箱操作一下安排几个固定佣兵队的成员去把这家伙刷下来呢’拉夫曼正如是想着,下一秒钟在他反应过来之前,那名大笑着的佣兵已经倒在了地上。
“呃……”场内有些安静。
“?”而还保持着突刺姿势的高大男人一脸疑惑地抬起了脸,他看向了考察员所在的地方:“难道要喊开始吗?”用稍微大一些的声音如是问道。
“呃……那倒是不用……”一名年纪在30岁上下的女性考察员如是回答道,而得到确定回答的黑发男人点了点头:“那就好”
“咻——啪——”他站在原地右手用力一甩,那把单手刺剑画出完美的弧度重击在倒地佣兵的腹部,那人立马发出一声痛呼,然后这一次是真正地晕了过去。
“……”拉夫曼的眼神变得认真了起来,他走到了一旁,朝着手下的商会成员吩咐道。
“去请福德佣兵团的人,安排他们去对付那个家伙。”干瘦秃顶的中年男人如是说道,那名黑发男子的实力引起了他确实的注意。虽然对手只是一个绿牌佣兵,真要打的话能杀死他的随便一抓都能抓出来半打。但心思谨慎的拉夫曼依然严肃以待。
因为杀人说到底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真正困难的是如何在不杀人的情况下,干净利落地击倒对方。
仅仅两次攻击。
唯有对力量把握得炉火纯青的角色才能够做得到这种事情,而这样的人不在某个知名佣兵团、冒险者组织、军队或者是贵族护卫里头捧着铁饭碗悠闲度日,却跑来这儿应招一个在真正实力者眼里并不算报酬丰厚的小职位,经验丰富的拉夫曼无法对此不产生怀疑。
即便他因为对方带着一个洛安女孩的事情而对他们有些心软,但作为商会的高层人员,他永远以商会的利益为首要。
——这也就有了我们的贤者先生接下去所面临的这一幕。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在击倒了第一名粗鲁又自大的佣兵以后,出现在亨利面前的人从根本上有别于之前的那个人。
首先,嗯……他是个她。
年纪与亨利相仿,一头红发全部扎在脑后,翠绿色的眼眸专注而认真,搭配细长的眉毛显示出一股十分正经干练的感觉。
匀称的身体被女性冒险者爱用的精心鞣制的光滑兽皮和粗麻布缝制的修身服装所包裹,而仅仅一上场,她就摆出了警惕十足的姿态。
女性佣兵使用的武器是平头的木枪,恰好克制亨利现在所使用的单手刺剑。而她显然也深知自己的优势,在这三分之一又三分之一的狭小场地里头,她从上场开始就保持在边缘游走,不给亨利任何靠近夺械的机会。
木制武器对战起来的心理压力远远比金属武器要小,没有明晃晃的枪尖存在的木枪说难听点其实就是个棍子,因此除了少部分连对练都没有尝试过的怂货以外绝大多数人都不会因为它的刺击而退后。相反抓住刺击的空隙瞬间逼近将长枪的长度优势转化为劣势利用对方无法及时回防的缓慢攻速迅速击倒对手或者缴械,才会是有经验者的选择。
但这名女性佣兵显然不会那么容易就让亨利得手。
她保持着小幅度的游走,配合呼吸,手中木枪把握沉稳的同时又不会显得过分紧张。
经验丰富,远在蓝牌之上,很可能是橙牌的佣兵。亨利如是判断着,情况在一般人看来有些棘手,但他仅仅思索了片刻就发起进攻。
“啪!踏!”单手持剑的贤者大幅地向前迈出了一步跑了过去,紧接着在下一秒钟仿佛有先见之明一般蹲下了身子躲开了女性佣兵向前突刺的木枪“咔——”亨利反手把刺剑卡在了木枪的枪杆上,若是它有枪头的话贤者这一招便能阻挡对方回收的动作,但它没有,并且女性佣兵也明显是一名老手。
“啪!唰——”她单手用力一甩白蜡木制成弹性十足的木枪就格开了亨利的刺剑,紧接着右脚向前大步踏出不退反进单手持枪朝着前面用力一刺之后高高举起以枪作棍直接就朝着亨利抡了过去。
“呼——咻!”一系列的反应如电光火石,然而攻击范围庞大的木枪这一击却没有任何命中的手感。
红色头发的女性佣兵瞪大了她那漂亮的翠绿色眼眸,紧接着果断地抛弃了手中的长枪就地一滚。
“啪——咻!”
一道残影闪过,卷起一阵轻尘脸上衣服上都沾了不少灰迹的女性佣兵堪堪避开了亨利的一记突刺,贤者并没有击中,然而失去武器的她显然也无法继续战斗了,这样却认输倒也还算体面一些——女性佣兵这么想着,双眼之中忽然闪过一丝冷色。
她站了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然后看着亨利,张口说出了自见面以来的第一句话。
“你故意的?”女性佣兵对着亨利如是问道,她言下所指显然是贤者忽然增加的速度,假如亨利在最初就全速冲过来的话即便无法一击击倒她凭借单手刺剑的高速也能以延绵不绝的高速攻击让她措手不及从而狼狈落败。但他却没有这么做,而是选择引诱自己进攻将武器大幅度伸展开来以至于无法及时回收为了躲避攻击只能放弃。
“是”一头黑发的贤者点了点头,这让女性佣兵双眼之中的冷色愈盛。
“因为我是女人?”她这么问着,同时气势一变,重新摆出战斗的姿态仿佛亨利的下一句回答将会决定他的生死一般。
但面对这种压力,我们的贤者先生只是耸了耸肩:“不,只是因为你更有礼貌而已”
“……”
女性佣兵沉默了起来,半晌以后噗嗤一笑。
“不过你确实看着顺眼不少就是了,比那个家伙”亨利如是说着,而笑着摇了摇头的红发女佣兵转过身看向了台阶上的拉夫曼。
“这个家伙没问题,让他加入吧”她喊道,而十多米外的秃头中年男人点了点头。
“所以你是什么大人物吗?”亨利对着她说道,其实从她上场的那一刻起贤者就知道这名女性佣兵不是那种普通的参加者,但这本来就是他的目的所在。带着米拉一起参加这次的商团护卫假若他不表现得强势一些的话会有不清的麻烦自动找上门来的。
典型的例如‘这个女孩是和洛安盗匪勾搭前来打探消息的间谍’之类的拿这些老掉牙的东西来找茬的人在这段时间的旅行之中必然会出现,虽然亨利不介意一个个把他们打哭,但是他不希望外表坚强实际上仍旧脆弱的洛安女孩因为这些无聊的事情而难过自责。再加上现在他多少算是米拉的‘老师’了,在学生面前不好好表现一下可不是一个合格的教育者。
综上所述,有悖于亨利以往风格的,他这一次算是小小地出了一把风头,吸引了一些注意力。
毕竟两个人的结伴旅行,和一个人必然也是不一样的吧。
从今以后的日子或许不会再相同了。
有着一头黑发的贤者如是想着,而他面前的那名红发女佣兵则像他之前那样耸了耸肩:“我多少会算是你接下去一段时间的长官吧,福德佣兵团副团长,阿黛拉·米希尔”她走过来伸出了手。
“亨利·梅尔,请多指教”亨利握住了那双纤细但久经锻炼的手掌。
“彼此彼此”而阿黛拉如是回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