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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人?”坐在以全木结构新建而成的格里格利裂口边关哨所二层那三百六十度都开有窗户阳光明媚关键时刻还可以作为箭塔使用的大厅之中,亨利挑了挑眉毛,拿着一纸印有奥托洛皇室徽章的证书,对着面前的商人用简单的两个字表达出了自己的疑惑。
他用以和对方交流的是拉曼语,西海岸的通用语虽然使用者人数也相当之多,但在更广阔的范围内国际交流恐怕还是拉曼语更为盛行,而作为一个与许多拉曼国家接壤的帝国,奥托洛境内的商人们会这门语言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有什么问题吗,这位先生。”坐在对面椅子上的商人领队面容稚嫩看起来在18-21岁前后,但那自信满满的神态以及敏锐的观察力也已经证明了他不只是一个无知的年轻人——坐在他对面的我们的贤者先生穿着一身冒险者常用的服饰证明他并非贵族,而大国出身的奥托洛人对于亚文内拉这边的人天生就带有一种高高在上的感觉。
这一系列的因素共同促使了对方仍旧保持有礼节但采用的措辞只是针对同龄人的礼貌性用语,而并不含有那种对于上层人员的尊敬意味。在表现出自己是奥托洛帝国出身并不需要对亚文内拉这种小国的边境检查人员低声下气的同时,也依然保持有礼貌不会显得咄咄逼人。
骄傲,但却不张扬。这个年轻的商人领队仅仅观察了一下亨利的服饰就决定了这样的应对方案——他是出色的,作为大帝国出身受过教育见过世面的阶级在同龄人当中或许能够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但遗憾的是坐在他的对面的人观察力远胜于他,仅仅一言两语这个年轻人就已经被贤者由身到心全部读了个通透。
有能力的年轻人,在同龄人之中也是佼佼者,一向如同众星捧月那般活在身边的人的赞美之中。这样的角色拥有的通病都是类似的——自大且容易看轻别人,过分自信因而容易对眼前的情况失去客观冷静的判断,对付他们的话只要恰到好处地故意犯下一些错误,让他们自以为自己掌控了局势进一步地低估你,之后就只要等他们自己犯错就行了。
“呃——问题,没有的。”亨利在说出这个长句的时候模仿的亚文内拉口音的蹩脚拉曼语简直惟妙惟肖——就连站在旁边的在贤者的要求下换了一套卫兵服饰的瓦瓦西卡城主查尔斯这个真正的亚文内拉本地人也没能够察觉出来这只是演的,山羊胡子的中年人小小地惊讶了一下,而亨利用眼角余光瞥了一下对面那个年轻人的表情确信他也察觉到这一点以后,转过头假装有些焦急地对着查尔斯用西瓦利耶语说道。
“叔叔,我想这份工作我做不来,我在西瓦利耶的时候一直都只是个猎人。这些字我全都看不懂,就这样放他们过去可以吗?”他这样说着,同时并没有松懈对于那些商人的观察。查尔斯有点冒冷汗,他是知晓贤者的身份的,因此亨利这样叫他让他感觉自己是在欺师灭祖,但不论如何暂时还是配合对方的演技继续说道:“没事的,就这样放他们过去吧,这些人都是在帮助亚文内拉繁荣起来的重要商人。”
他们俩这样一唱一和,而在对面的年轻人商人领队眼中一个不学无术只是攀亲戚跑来这里混了个边境检察官的后辈的形象就被构筑了出来——亨利的推测是对的,作为大国出身的奥托洛商人对方确实能够听得懂西瓦利耶语并且知道亚文内拉的贵族阶级和西瓦利耶人的关系。
他俩的这段对话对面的商人假装自己没听懂实则细微的不屑表情已经透露了其内心,而这也正是贤者计谋当中最重要的一步——这个年轻的商人领队是十分精明的,过分刻意的演技和自我介绍容易引起对方的疑心。因而他所做的取巧行为就是让对方“自己来发现”这一点——贤者知道对方一直在观察着自己,也明白这种年轻人对自己的能力十分自信或者说自大所以凡是他们自己判断出来的东西就会觉得那是事实。
他设的局正是针对这样的聪明但不够老练的年轻人,若是对方再愚钝一些或者并不听得懂西瓦利耶语那么就此别过,而若是对方过于成熟的话他也不会去进行这样的试探。由于常年都在城主府中处理各种事物因而不被手下和这些奥托洛人认得面容的查尔斯今天就这样陪伴着贤者进行了一整天的边关调查,而亨利这一段时间以来的观察和判断也是令城主阁下获益良多。
“好、的,没有什么问题,你们可以离开。”亨利的演技直到这一刻还在持续,一些西瓦利耶语和拉曼语当中共通的词汇他就使用非常流利的语速读出来,而其余的就表现出了一股亚文内拉口音的蹩脚和生硬,让人会非常肯定地觉得教他拉曼语的是一个亚文内拉的本地人,而这一点也跟前面透露出来的从西瓦利耶跑来亚文内拉靠关系谋取这个职位的信息十分吻合。
“谢谢你。”年轻的商人领队依然保持着那种沉稳自信的感觉,他跟亨利握了一下手,而贤者最后一次以蹩脚的拉曼语开口说道:“不,谢谢你们,你们帮助这个国家,很多。”
“哈哈哈,客气了客气了。”商人领队用模式化的微笑回过头,而他的同伴也是这样,直到两人一同转过身才继续维持着这微笑用奥托洛语说道:“这些蠢货还不知道自己死到临头了。”他这样说着,亨利故意示弱让对方自以为掌控了情况轻视自己的行为到这一刻显然完全奏效了,年轻的商人领队以为自己判断出了对面这两个人的水平自己是十分安全地因而完全地松懈下了警惕,他和同伴笑着,而亨利再次装作并不听得懂地开口问道。
“呃——请问,你们说什么呢?”到了这一刻他在年轻的奥托洛商人领队眼里“被认为”“被观察出来”的形象已经是固定,因而贤者的这句话一点违和感都没有立马引起了商人领队的客套式回答:“噢,没什么,我们在说这真是个美丽的国家啊。”
“哦,是吗,所以这就是你们打算大举入侵的原因,伪装成商人?你们不觉得最近通过格里格利裂口的奥托洛商队多得有点过分了吗——”瞬间从懵懂的表情换回那副一如既往的平静神情的亨利用流利的奥托洛语这样说道,他的这一句话令自信满满的商人领队措手不及,而身后的查尔斯也终于适时地伸手:“卫兵!”
隐藏在周遭的几名精锐卫队迅速地冲了出来,抓住了这两个奥托洛的商人。
“该死,你们在做什么!我们是有奥托洛皇室证书的商人,只有奥托洛的军队可以逮捕我们!”突如其来的变化让商人领队措手不及,他奋力地挣扎着大声地喊叫道,卫兵为了停止他的反抗把他压倒在了地面上,而贤者则蹲了下来,俯视着脸贴在木质地板上的年轻人,语气平和地说道:
“因为你刚刚说了死到临头啊,我们怀疑你是蓄意破坏结盟的帕德罗西的间谍,当然,我们会通知奥托洛帝国那边的,但是你也知道的啊,因为最近奥托洛的商队人太多了格里格利裂口都有点交通堵塞,所以这个消息可能至少要两个月左右才能够传到帝国那边——”
“你这——混蛋!”年轻的商人领队大声地叫嚷着被押了下去,而亨利回过头,查尔斯抹了一把自己额头的冷汗,长叹一声。
“没想到连盟友都要来分一杯羹啊……怎么办,先生,是要封锁边关吗?”城主阁下拿起旁边的陶杯大口地喝下了凉白开让自己因为紧张而发热的身心都缓解一下,而亨利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说法:“你听说过黑色行动么?”贤者这样问道,而查尔斯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不被承认的军队是吧。”
“对。”亨利转过头透过窗外看向下方依然忙碌的格里格利裂口边关:“亚文内拉和奥托洛现在依然维持着盟友关系,帝国那边之所以会搞这样的小偷小摸而不是明着派出一整支的军队就是为了不破坏这种盟友关系。假如撕破脸皮,同盟关系破裂的消息一传播开来,帕德罗西必然就会借机发难。”
“而这一点正是奥托洛要竭力避免的,所以这些人就算暴露了也是不会被帝国那边承认的。这是一层微妙的平衡线,现在维持这种状态双方都假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还不会破坏这层明面上的友谊。”亨利走到了窗边,看着被当众押向地牢一路上仍旧叫骂个不停的年轻奥托洛商人领队,接着说道:“奥托洛人的眼线到处都是,我们拘捕了这个人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回去,那位皇帝陛下是个聪明人,他会收到我们的讯息节制一些的。”
“封锁边关是万万不可的行为,一旦撕破脸皮导致帕德罗西正式介入,南方有索拉丁正在统一起来的教会国家,北方是内乱的西瓦利耶,再加上两大帝国在亚文内拉的国土上开战。”
“这个国家会死无葬身之地。”亨利回过了头,对着查尔斯一字一句地说道。
“……唉。”山羊胡子的城主阁下长叹一声:“那么现在就只能,指望着我们的王子殿下,是否能够说服那位国王了啊。”
“能做到就好了啊……”
“能做到就好了。”
他这样感叹着,而在同一时间,寄托了所有人的希望,爱德华顶着巨大的压力登上朝堂,整理好措辞之后对着自己的父亲亚希伯恩二世提出了他的设想。
阳光透过彩色的马赛克玻璃洒下来在石板上形成了淡色的光斑,而爱德华整理过后将亨利所阐述的关于南方的威胁以及通过承认洛安王族在亚文内拉的正确性从而收买洛安的人心让他们也为亚文内拉而战的事情上报给了国王之后,整个朝堂之内陷入了漫长时间的沉默。
“是吗……那些狡猾的帕德罗西人在南方搞小动作了啊。”亚希伯恩二世在一阵沉默之后这样说道:“但是,爱德华,我儿啊,你的这个消息,又是从何处听说的呢?”他这样说着,爱德华直起了身正待解释,但亚希伯恩二世打断了他接着说道:“就连本王也没有听说过任何,帝国的高层也未曾有任何人察觉,你这个消息到底是从什么人的手里才能够得到呢——”
“父王,这是因为这件事情现在还在进行——”“住嘴!”“啪——”亚希伯恩二世用力地拍了一下自己的王座,依然站在他旁边的理查德王子见到此情此景脸上喜悦的表情清晰可见,他偷偷地笑了起来,而亚希伯恩二世瞥了一眼皱了皱眉,之后对着爱德华再度开口。
“还在进行?也就是说现在还没有真正形成威胁,而这件事情又到底是谁来告诉你的?你确信这不是那些洛安流寇用来试图欺瞒你的借口吗。”亚希伯恩二世这样说着,而爱德华再度尝试解释,却在开口之前就被国王给骂了回去:“爱德华!你变得软弱了!”
“一山不容二虎,一国之王的宝座岂能容他人觊觎!”
“承认洛安的王族?这是我亚文内拉的国土,我舒尔法加的王国,那些流寇想要获得作为人的尊严,那好,我就以亚文内拉的铁骑赐予他们安眠!低贱的洛安人唯有死亡才能获得本王的承认——至于那些威胁,一切在奥托洛帝国的支援下都不会是问题!”
“到此为止了爱德华!本王不允许你再度回归到北部,你自己的封地在于切斯特,现在就启程回归到你的领地!”
“……”
“遵命,父王。”爱德华低下了他的头颅,隐藏在金发下面的表情没有透露给任何一人,只是转过身朝着外头走去的步伐,在一瞬间让亚希伯恩二世感觉自己像是失去了一些什么。
朝堂之中再度陷入了安静,直到爱德华的身影消失在外面的阳光之中才有一个刺耳的声音读不懂气氛不合时宜地响起:“呵呵,弟弟他真的是变得软弱不已了啊父王,我就说嘛,得胜了一场就以为自己真的有多优秀——不过父王,既然爱德华被调离北部了,能不能把艾卡斯塔——”
“闭嘴。”亚希伯恩二世转过头冷冷地瞪了理查德一眼。
“呃——父王,我只不过是觉得艾卡斯塔没有一位舒尔法加家的人——”
“闭——嘴。”
国王青筋暴起地紧抓着自己王座的把手,而理查德王子脸上憎恶的表情一闪而过,之后退入到了阴影之中。
“连我唯一一个像样的儿子也……”
“……”五十多岁的国王陛下揉了一下自己的头发,沉默不语。
而走出了王宫的爱德华一路朝着王都附近自己的领地切斯特走去,却在半路跟随从交代了几句话语之后就转头北上。
风云际会,亚文内拉历193年,神历1331年的春季已然到来。
伴随着倾盆而下的大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