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四章
小喽啰喜滋滋地捧着沉甸甸的托盘,跟着小太监就沿着原路,往府门口走去,而满心好奇的百合,自然也就偷偷摸摸地跟了出去,避过了所有人的注意力,在别院旁边的小巷子里,拦住了这个正拿着银锭子在嘴里咬的小喽啰。
“你是什么人?”小喽啰有些戒备地将红绸包着的银锭子,塞到了身后,尖着嗓子问道。
百合浅浅笑着,从袖管里摸出了一颗龙眼大小银珠子。
这是尔芙之前给她,让她打赏给身边宫婢的,这会儿倒是正好拿来贿赂这个有些贪财的小喽啰,也好让她问出那个折辱她和额娘多年的何五冶的下落,狠狠地报仇雪恨一下。
俗话说的好,有钱好办事。
小喽啰刚刚还是满眼戒备的打算脚底抹油的开溜,一瞧见百合手心里滴溜溜的银珠子,登时就眉开眼笑起来,躬身上前的抓着了银珠子掂了掂就塞进了袖管里的暗兜里,眨巴着豆大的小眼睛,贼兮兮的问道:“不知道这位姑娘,可是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小的去办。”
不怪小喽啰是这副做小伏低的做派,此时的百合早已经换下了她那些补丁摞补丁的旧衣裳,穿着的是尔芙早前从霓裳阁定下的上好苏绣旗装,发间簪着的是内造的镶五宝流苏金簪,怎么瞧怎么都是大户人家的贵人儿,出手又是那么的大方……好吧,最重要的原因,还是他又赚了一笔外快,二两银子,足够他去玉堂院耍几天了。
百合并没有多和他磨牙,直接问起了何五冶的事情。
毕竟她偷溜出来的时间久了,难免会让人注意到,所以她见那个小喽啰支支吾吾的不肯说,便又取下了手腕上的镯子,塞到了小喽啰的手里。
上好的冰种镯子……
小喽啰亦是个识货的,笑着往腰间一塞,便将他和尔芙说的那番话,又复述了一遍,同时眼泛邪光的上下打量了百合一番,好心好意地提醒道:“这位姑娘,小的也不知道你到底是个什么身份,可是还是想劝你一句,那何五冶可不是个什么好东西,如今又得罪了京里来的贵人,这辈子就算是彻底毁了,你还是该早作打算。”
在他看来,一个女人肯出这么大价钱就为了求一个何五冶的下落,不是和何五冶有仇,那就是和何五冶有情,而百合一副柔弱小白兔的形象,看着就像是何五冶喜欢的那种粉头,何五冶又素来是个喜欢沾花惹草的,这百合定然是个受骗者了。
这算得上是他难得的发了一次善心。
当然也是因为百合的形象太具有欺骗性,让人情不自禁的就有一种想要保护她的冲动。
百合闻言,眼中闪过一抹厉色,随即笑着点了点头,似是将小喽啰的话听进了心里似的,转身往巷子口走去,其实她心里早就已经将这个言语冒失的小喽啰恨了个半死。
她如今不再是郊外庄子上的小可怜了,她不会再忍耐了。
想到这里,她转身躲到了巷子旁的阴影里,目送着小喽啰走远,重新回到了别院,状似无意的从一个有些快嘴的小宫女那里,问出了这个让她恨了个半死的小喽啰来历,寻了个要去庙上替额娘祈福的由头,便坐着尔芙安排好的软轿,去了城外一处香火不错的庙上,添了一笔不少的香油钱,这才重新回到了城里。
只是她回城的时候,却没有直接回府,反而来到了一处名为憩云轩的小店里,这是一处专做阴私事情的秘密联络点,她能知晓这个地方,还是一次何五冶和人说话的时候,她正好从旁边经过,偷偷听到了一耳朵。
“客官,里面请!”这是一个表面经营点心的小铺子,正在柜台后忙活着的小伙计,瞧着有些眼生的百合,倒是也没有多想,笑着招呼了一句,便滔滔不绝的介绍起了店里的点心。
百合笑着听了一会儿,一副认真挑选的样子,连连点头着,随手指了几样点心,求教似的看了眼跟在她身后伺候的红杏,柔声问道:“我也不知道姐姐的口味,随便拣了这几样瞧着不错的,你看看怎么样?”
“格格,奴婢觉得只要是格格挑的,主子都会喜欢的。”红杏虽说是到了盛京以后,这才跟在尔芙身边的,可是她是四爷亲自安排的人手,自然对尔芙的口味是了解的,看着百合挑选的几样有些腻人的点心,她就知道尔芙不会喜欢这些,但是这几日,她也拼出了百合并不如表现出来的那么和善、好相处,所以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则,她并没有指点出尔芙的喜好,反而顺情说了句万金油死的话,便退回到了一旁。
百合闻言,便是一笑,扭头看了眼对面经营蜜饯干果的铺子,接茬道:“我见姐姐平日里就喜欢吃个零嘴,不如你再去帮我过去买几包蜜饯吧。”说完,她就从荷包里,摸出了一颗约几钱重的碎银子,塞到了红杏的手里,便将一直跟在她身旁的红杏给打发了出去。
红杏就算是已经很稳重、细心了,却也没想到百合私下的一面是她所不曾想象到的阴狠毒辣,见百合这么一说,想着尔芙也着实喜欢吃点蜜饯、干果这种小零嘴儿,便也就顺顺当当的接过了银子,快步往对面的小铺子走去。
随着红杏一走远,百合就收敛了脸上的温笑,直接将她夹带出来的一对镶红宝石的梅花簪子,从袖管里摸了出来,摆在了柜台上,直勾勾地看着装点心的小伙计,冷声说道:“我知道你这里是个替人解决麻烦事的地方,我需要你去帮我料理个人。”
“小的不明白姑娘在说些什么!”小伙计闻言一怔,随即收敛了眼底的惊诧之色,故作镇定的矮身回道。
“是这样么?
何五冶,你该知道是谁吧!这铺子实际是做什么的,就是他告诉我的,你不必担心我是个找你们麻烦的人,我是真需要你们帮助,我让你们做的事情,也绝对不是个什么太麻烦的事情,这对金簪就是我的赏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别看百合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却也明白财帛动人心的道理,她缓步走到了一旁,坐在了铺子一角摆着的圈椅上,慵懒地抚了抚鬓角,似笑非笑的轻声嘟哝道。
小伙计还打算推辞,毕竟这种生人没有人引荐的找上门,那就意味着风险太大,而一旁一直在低头打算盘的掌柜的,却很是隐晦地对着他点了点头,让他已经到嘴边的话,登时就变了个样子,“难得姑娘信任咱们,找到咱们头上,那咱们自是要替您分忧的,您想要让咱们做些什么事情,您就只管吩咐就是了!”说完,他就好似很贪财似的将那对金簪拿在了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才万分不舍的交到了掌柜的跟前。
百合见状,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将她从小宫女那里得到的消息,直截了当的说了出来,只是还不等她继续说出什么要求,去一旁铺子里买蜜饯的红杏就已经拿着两个纸包回来了,她忙对着小伙计摆了摆手,打断了未说完的话题,扯出了满脸的笑容,笑吟吟的让小伙计继续装点心了。
小伙计是何等的机灵,不然他也不会被安排在铺子里当差了,见百合一停住话茬,他便也就收敛了一身的肃杀气质,又一次回到了泯然于人群中的小伙计身份,笑嘻嘻地将称好的点心,送到了百合手里,接过了百合递过来的碎银子,而百合也趁着这个机会,无声地在小伙计的手心里,留下了一个‘死’字,说明了她的要求。
“姑娘,吃好了,您再来。”小伙计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笑着应承了一句,便自然地将百合和红杏送出了店门。
小伙计重新回到柜台后头,看着眼神阴沉的掌柜的和暗格里放着的那对内造的镶红宝石梅花簪,后背升起了一层冷汗,不自觉地吞了吞口水,放轻了脚步,“大哥,这东西怕是不好接手吧。”
“呵……顶数这些个皇室中人的心最狠。”装作掌柜的的据点管事冷冷一笑,将那对簪子塞到了暗格的最深处,冷嘲了一句,淡声说道,“让人传消息给其他地方的兄弟,找找那个什么何五冶的,我倒要看看这个出手就是两件内造东西的蠢货是谁,连印记都没除去就拿出来了,我要是不好好拿捏她一把,我都对不住自己个儿。”
百合是聪明不假,但是到底是眼界有限,木苏里氏又病得糊里糊涂的,压根就没告诉过百合,这些大户女眷簪戴的发饰、首饰,那都是有隐蔽印记在的,尔芙将这些她从未瞧见过的名贵首饰,送给百合簪戴的时候,也没有特意说明。
当然,这也是因为尔芙没想到百合会将这些东西拿出去。
带着内造印记的首饰就这么轻松的落在了一个专做阴私事的江湖人手里,结果会是什么样,那自然是可想而知的,好在据点管事是个聪明人,从百合和红杏的对话里,便也听出了几分,当他从各种渠道,打听到这一对梅花簪是来自雍亲王府瓜尔佳侧福晋手里的时候,他就很快猜到了找他们帮忙人的身份。
瓜尔佳侧福晋的庶妹……
据点管事的左右一思量,打算来个放长线钓大鱼,也就决定接下了百合交托的差事,命小伙计连夜在那小喽啰家中的水缸里,添了一把能毒死几头牛的砒霜。
当夜,小喽啰一家老小八口人就魂归西天了。
第二天天明,这个来府里报过信的小喽啰死了的消息就传到了尔芙这里,她并没有想到是百合为了一句话就动了杀心,只当是小喽啰替她办事的消息被躲在暗处的何五冶知晓了,这才引了杀身之祸,对何五冶的恨意,更重了几层。
之前,尔芙就已经连着往京中的娘家,发过了两封信,可是结果都如石沉大海一般的没有半点回应,作为顶替了原主存在的穿越女,尔芙虽然很想尽快得到个结果,将恶贯满盈的何五冶抓起来,送到官府里惩处,却也顾忌着郭络罗氏的脸面,一直没有越过郭络罗氏,将信直接送到裕满手里,但是这次何五冶无辜躺枪,替百合背下了黑锅,以为他就是个杀人如麻的恶贼,终于刺激到了尔芙,她再也顾不上郭络罗氏了,直接写了一封措辞严厉的书信,便交到了来报信的张保手里,冷声吩咐道:“让人将这封信给我阿玛送去,直接送到京郊大营去,不必往府里送了。”
张保应声称是,连半点含糊都没有,便要退出房门,就在走到门边的瞬间,他无意中看到了出入厢房的百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又回到了尔芙跟前,将袖子里的东西,恭恭敬敬地递到了尔芙手边,低声说道:“启禀侧福晋,这东西是衙役在那人家里发现的,瞧着印记是咱们府里出去的东西,便送了过来,奴才翻查过记档册子了。”
尔芙不解地打开了帕子,看着里面有些眼熟的镯子,将疑惑的小眼神丢给了瑶琴,这些贵重的首饰,一直都是由瑶琴打理的,怎么就突然有一镯子落在了那小喽啰手里了,她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
“主子,这是您前几日让奴婢给百合格格送过去的首饰里的一样。”瑶琴表示她是个最细心的好宫女,别看尔芙的妆匣里,好东西多得尔芙自己个儿都不记不清了,她却是记得清清楚楚,尤其又是前两天的事情,她并没有得健忘症。
尔芙闻言,微微一怔,随即摇了摇头,否定了瑶琴所说的出处,低声道:“兴许是物有相似吧,百合打从过来别院,除了去给木苏里氏祈福上香那次,便再也没出去过,这镯子怎么可能是她手里的那个,她和那个人都没有半点交集,兴许是我之前送给额娘的,又被额娘随手赏给何五冶的吧,毕竟何五冶那人是一直都替我额娘办事的。
行了,这事就这么的吧。
你将这事和来传话的衙役说说,别传出闲话去。”说到最后,尔芙扭头对着张保补充了一句,她实在是不想和这种人命官司扯上半点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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