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八十章
当真是艺术来源于生活。
庶出的妹妹,被打压下去的宠妾,手段高超的嫡福晋,这就是一处八点半的黄金档电视剧的最标准配备阿,如果不是这事和自己有关系,尔芙一定会给那些编剧,怒点上百个赞。
说起尔芙这个庶出的妹妹会出现在这里,那正是她额娘郭络罗氏的手笔。
“到底是自家亲戚,让她进来吧!”尔芙今天都不知道是第几次说这句话了,每次说的时候,她都觉得有一种淡淡的忧伤和悲催,一直围绕在她的身边。
“奴才遵命。”说完的张保,那当真是一身轻,爽快的答应了一声就往外退去,临走都不忘记丢给瑶琴一记不满的白眼。
他却不知道就在他离开后,瑶琴也没跑得了。
张保是四爷身边的人,尔芙不好太为难他,但是他不清不楚的说了个大概就走了,尔芙心里的疑虑是越来越多,只好追问起了瑶琴。
瑶琴见躲不过去,也便从实招了。
尔芙这个庶妹叫百合,比尔芙小了不少,今年才刚刚十七岁,打从出生就一直随着裕满的妾室木苏里氏,也就是她的亲娘住在盛京这边。
这妾室木苏里氏,那也算得上是个奇女子了。
那时候,原主的阿玛裕满领兵在外,虽然已经年过三旬,但是周身气度英武不俗,自小就随着阿玛在兵营里打转转的木苏里氏就看上他了,只当他是话本子里的大英雄,少女怀春,求着作为裕满副将的阿玛做媒,硬是连脸面都不顾的要做他的女人,裕满也就没有把持住。
两人无媒无聘的摆了几桌酒席就这样成了一对,裕满只觉得前半辈子都算是白过了,怎么看木苏里氏怎么觉得心悦,连府里的儿女都要抛在脑后了。
可惜,这天下就没有不透风的墙,身在官场就更是如此。
他身处高位,不知道多少人等他犯错,这事一出来,这简直就是送上门的一柄钢刀,而郭络罗氏早就已经收到风声,却一直等到有人就这事弹劾裕满的时候,这才以贤内助的形象出面了。
那时候,郭络罗氏将自己熬得小脸蜡黄,借口身子不爽利,不能随时在夫君左右,这才安排了一门小妾照顾裕满,裕满这才能在弹劾中全身而退,裕满感谢郭络罗氏的知情达理,也明白木苏里氏是不能再留在军营里了,便安排了亲信护送着木苏里氏回了京中。
只是郭络罗氏真就那么大度么!
显然是不可能的,没有哪个女人能容忍这种事情,木苏里氏这一回京,便再也没有和裕满见过面,反而被郭络罗氏再来个不洁的名头,连带着肚子里怀着的孩子,直接打发到了盛京住着,一住就是这么些年,就连尔芙庶妹的名字都是木苏里氏自己个儿取的,可见这对母女的日子是过得有多惨了。
与此同时,尔芙还从瑶琴的话里,听出了点问题。
那就是她的这个庶妹就住在由何五冶打理的庄子上头,好似是说何五冶能这般借着裕满和和妃娘娘的势力,那也是因为郭络罗氏有心包庇,这才一直没有被裕满发现何五冶的问题。
“好大的一盘棋。”尔芙无奈地摇头感叹道。
那边,张保已经在门房见到了身着一袭浅蓝色细棉布旗装打扮的瓜尔佳百合了,他依照着规矩见了礼,便请着百合上了小轿。
少时片刻,尔芙这边预备好了茶点,百合也就到了。
百合的模样和尔芙有几分相似,比尔芙更加娇小些,皮肤也显得粗糙了些,怯懦躲闪的眼神,看得尔芙心里也挺不是个滋味的,也亏得她一穿越来就是嫡女,要是让她过着百合这样的日子,她可能早就疯了。
想到这里,尔芙上前一步,拦住了要俯身见礼的百合,抓着百合不算滑顺的小手,笑吟吟的说道:“别拘礼了,快随我进房间说话吧!”
说完,她就拉着百合往房间里走去。
百合显然是打小就没见过世面的,缩手缩脚地坐在官帽椅上,脑袋都快垂到地上了,一双手不安地搅合着,时不时地扯着身上熨烫挺直的旗装,对于尔芙的主动搭话,也多是点头、摇头的反应,小嘴紧紧地抿着,足足一盏茶的工夫过去,愣是一句话都没说。
“你我虽然是第一次见面,却是嫡亲姐妹,你实在是不必这般拘礼。”尔芙看着小心翼翼打量她神色的妹妹百合,抿了抿唇,让瑶琴等人都下去了,笑着说道。
低着头的百合,忙鸡啄米似的点了点头,让尔芙好不容易起的话头,又一次才出场就阵亡了,她只得没法子的问起了百合的来意。
随着尔芙的话音一落,一直低头的百合有了反应。
百合眼底闪过一丝为难和犹豫,吞吞吐吐地绕了好一会儿,才眨巴着大眼睛,说起了她需要尔芙帮忙的事情,“那个堂哥虽然有时候有些不大靠谱,可总归是咱们的兄长,不如姐姐就放过他这次吧!”
“何五冶让你来的?”尔芙虽然是在问话,语气却很是肯定。
是了,她来了盛京有些日子了,百合早不来、晚不来,会选择在这个时候来,那定然是因为受到了何五冶的拜托,跑过来找她说清的,只是她不知道何五冶是强硬的要求,还是什么其他的,这让她有些拿不准主意,该怎么料理来找她的庶妹百合。
不过她并没有犹豫多久,因为百合有些尴尬的挠头动作,让她看到了百合手腕上的淤青痕迹,青青紫紫的,颜色不一,显然不是一次造成的。
作为裕满的女儿,虽说百合是一直养在庄子上,但是也是名正言顺的主子,庄子上的那些老实农户,谁敢对小主子动手,除了本就混不吝的何五冶,那么百合会这般胆小懦弱的原因,也就有了合理的解释。
作为一个很有自忍心的姐姐,她怒了,她再也顾不上去照顾百合的情绪,快步来到了百合的身边,一把就拉开了百合有些紧的中衣袖子,指着她身上触目惊心的於痕,眼底充血的恨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是怎么弄的?”
“我不小心碰到的。”百合在尔芙接近的刹那,便已经很是小心翼翼地退后了些,整个后背都快粘在官帽椅的椅背上了,颤声道。
看着百合如同遇到凶兽似的怯懦眼神,尔芙基本上已经猜到了她在庄子上的日子是怎么熬过来的,也就明白了她眼底的为难是怎么回事,想来她是不愿意求到自己个儿头上的,可是她又害怕何五冶,这才会这么犹豫的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吧!
尔芙的一番脑补,将事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你别怕,我们是姐妹呀,你有什么话是不能对我这个姐姐说的呢,我知道你这些年在庄子上过得苦,可是你若是不说,我该怎么帮你呢!”尔芙攥着百合的手,看着百合遮掩的那些淤青,她总有一种在现代看到那些被虐待的儿童的痛心感觉,竟然忘记了她和百合就是第一次见面,居然忘记了对百合要有的防备,发自内心的想要去疼惜这个可怜的小妹妹,发自内心的想要替百合求一条好的出路……
而坐在官帽椅上的百合,则紧张得想要逃跑了。
随着尔芙的动作,百合先是全身僵硬得动都不敢动下,随即慢慢放松下来,终于也抑制不住感情似的扑到了尔芙温暖的怀里,无声的哽咽起来,犹如受伤的小兽一般,轻轻抽泣着。
“姐姐,我好怕!”过了不知道多久,尔芙感觉衣襟都湿了,百合才抽抽搭搭地坐正了身子,用那双如秋水般的眸子,看着她,可怜兮兮的嘟哝道。
“姐姐在这里,你不用怕!”尔芙表示这一瞬间,她好似有一种化身超人的无敌感觉,愣是连半点犹豫都没有就拍着胸脯保证道,当后来的若干个岁月里,她每次想起这事,总觉得自己脑残的无可救药。
随着百合打开了话匣子,她仿佛看到了另一个世界。
那是这个时代最底层贫民百姓的无奈生活,一日忙得脚不沾地的为了那口填饱肚子的饭忙碌着。
百合从七岁那年起,木苏里氏的眼睛就因为常年做绣活熬得看不清了,半年后就彻底病倒了,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准备早饭,然后要跟着庄子上的农户一块去大田里耕种,午后要在家里做针线活儿,晚上还要照顾卧病的额娘……只有这样,她才能从庄头那里领到每月的份例,这个份例和尔芙所见过的份例不同,不过就是一点够两母女生存基本线的粮食和一些蔫黄的菜叶子,新衣裳、新首饰,那都是百合听说过,却从来没有看过的东西,就连她此时穿着的这身旗装,都是她从庄子上的姐妹淘那里借来的。
尔芙当真不知该怎么安慰百合,明明是一个父亲的两个女儿,一个就过着吃糠咽菜的苦日子,一个就过着如公主般的生活,哪怕她不是原主,她不该有这样的负罪感,可是她还是觉得有些张口结舌的说不出话来,来来回回就只会说一句,“过去了,都过去了!”
百合反手摸着眼角不自觉落下的泪珠,趁着尔芙一晃神的工夫,噗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连连叩首的祈求道:“姐姐,求求您帮帮我吧,只要您肯放过堂哥这次,他就肯替我额娘请个大夫,我额娘的身子不能再拖下去了,她就快要死了!”
“起来!”尔芙怒其不争地绷着脸,沉声说道,这个傻丫头,难道她不知道求自己,自己就可以给她安排一个可靠的大夫,替她的额娘仔细调养好身子,哪里还需要哪个什么何五冶去安排这些,不过也许正是因为百合的这种蠢萌举动,才让尔芙这般的充满怜惜吧。
尔芙将跪在地上不起来的百合拉了起来,按回到了位子上坐好,吩咐瑶琴准备了洗漱的东西,又叫了赵德柱去前院,也不理会百合哭哭啼啼的哀求声,一直盯着百合在净室里重新洗漱过,换上了一件她的旗装,她这才命人去准备车轿。
她倒要亲眼去看看何五冶是个多么牲口的人。
只是百合却不知道她的安排,哪怕是坐上了舒适、豪华的大马车,也没有流露出半点的好奇神色,只一门心思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低声啜泣不停,听得尔芙对何五冶的不满,又增加了若干倍。
约过了一个多时辰,天边的太阳有些偏西了,尔芙一行人才赶到了盛京郊外的那处庄子上,这明明是瓜尔佳府的产业,可是她却发现那些走过的人对百合这个小主子没有半点尊敬的神态,只有满满的鄙夷和不屑,其中几个,似乎还流露出了些许恨意,这让尔芙很是想不通。
庄子当中,被数间低矮民居如众星拱月般围绕在中央的一处高门大院,显然是百合和木苏里氏在庄子上的住所,可是百合却只能领着尔芙一行人从角门求了个守门的婆子,小心翼翼地溜进了院子里。
“额娘应该在房间里,我这边扶着她出来给姐姐见礼!”走到一处破败得长满杂草的小院外,百合停住了脚步,有些尴尬地看了看尔芙一伙人,又看了看虚掩着的小院门,低声说道。
“不必这么麻烦了,虽说你额娘木苏里氏是阿玛的妾室,但是到底也算得上是长辈,她现在又病着,我去看她,也本是理所应当的事情!”说着话,尔芙就推开了虚掩着的黑漆木门,眼前的一幕,让她又一次的震惊了。
眼前的院子里,密密麻麻地搭满了晾衣杆,各种颜色、各种款式的衣物就那么搭在上头,其中更有几件明显是男子穿的亵裤,便那么理所当然地挂在最里面,就算是尔芙已经猜到了百合和木苏里氏在庄子上的生活不如意,却也没想到是这种情形。
“那个……之前,额娘的身子一直不好,堂哥说怕额娘熬不过,死在正院那边,害了庄上的风水,所以就将我们赶到了这个小院子里。”百合也有些不自在地低下了头,轻声解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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