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二章
四爷被噎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将一肚子的火气往苏培盛和胡太医的身上撒,摆了摆手就让胡太医上前为尔芙诊脉,看看尔芙这傻呆呆的样子是怎么回事。
事实证明,这失忆一事就不是常理能推断的。
胡太医揪着胡子思考了许久,也没能从脉象上看出蹊跷来,只能凭借着以往在医书上看过的一些案例,半是揣摩四爷心思,半是推断的开了口:“以微臣之浅见,侧福晋除了中了一梦千年外,似是受到了什么巨大的刺激,所以一时有些迷了心智。”
“那你倒是开方子呀!
这一梦千年,你说是听说过、没见过,爷当你说得通,可是这迷了心智,你不会也没有办法医治吧!”四爷黑着脸,不忍心去看尔芙那副受惊过度的可怜样子,扭头对胡太医质问道。
要是可以,他真想把胡太医的脑子挖出来看看,看看他脑子里装的是不是都是浆糊,平日里就会掉书袋,也就能请个平安脉,但凡有个小病小灾的,他兴许也能有个法子诊治,可是真到需要他的时候,他就是个一推六二五,一问三不知了。
胡太医略显忐忑的拧了拧眉,转身走到了圆桌旁,从药箱里摸出了开方需要的笔墨纸砚,随手写下了一幅凝神静心的方子,便交到了苏培盛的手里,想着就这么糊弄过去就算了。
却不想,四爷是个多么鸡贼的人,见胡太医神情有异,不待苏培盛接过,他就已经两大步走到了苏培盛的跟前,越过苏培盛,接过了胡太医开的方子。
作为一个从小长在深宫中,每日都过着提心吊胆日子的皇子来说,四爷对于医术也是小有了解的,一看胡太医的方子就乐了,当然并不是觉得这方子对症,开心的乐了,而是气乐了。
这胡太医是真能糊弄人。
四爷没有好眼神的斜了一眼胡太医,咬牙切齿的说道:“果然是太医院出来的好手,这方子开的是半点毛病没有,好了是你的功劳,这坏了,怕是就该说侧福晋命该如此了吧!”
说完话,四爷也不给胡太医辩解的机会,很是不耐烦的挥了挥手就将胡太医给轰了出去,免得他继续在这里碍眼,反正他在与不在的,也没有什么用处。
为今之计就只能指望着宫里那几位医术高超的御医了。
房间里一下子就剩下了尔芙和四爷两人,尔芙那紧张的情绪就如同泄洪的湍流一般,再也压制不住了,看着她畏畏缩缩地藏在床角,四爷心底满是酸涩,同时又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心疼,他见惯了尔芙的撒娇打诨,见惯了尔芙的懵懂可爱,也曾见识过尔芙端庄淑惠的样子,可是尔芙这般畏首畏尾的,他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别怕,爷不会让人伤害到你的!”四爷揽着尔芙微微发抖的肩膀,似是发誓般,又似是保证的沉声说道。
尔芙表示,她最怕的就是你这个阴晴不定的男人好伐。
要是被你知道了她不过就是个穿越来的冒牌货,还不得五花大绑的捆到柴火堆上焚烧成粉末啦。
不过好在是穿越到了康雍乾三朝,她虽然并不是个专门研究历史的,也架不住各大电视台如霸屏似的播出的各种清宫戏,别看戏里的事情不知道真假,但总归是对这里有些了解,也不至于一说话就露馅,可是她却不知道,她才一开口就已经将四爷雷得浑浑噩噩了。
刚刚要不是有胡太医和苏培盛在一旁打诨,她还真不是那么容易就混过去的,尔芙听着四爷在她耳边说着她的身份,说着她二人的关系,说着她为四爷生下的几个儿女,只觉得熟悉的就仿佛她亲生经历过一般,却有好像脑海里有一层薄纱,挡住了这些她熟悉的记忆,难道是她曾经看过的某一部电视剧……
太过的刺激,让尔芙的情绪一直处在一种很紧绷的状态,这会儿舒缓下来,便不自觉的有些脑袋昏沉,想要投入身后看起来就很是松软舒坦的被褥之中,这人在思维混沌的时候,潜意识就会冒出来,所以尔芙刚才怪模怪样的举止就彻底消失不见了,又一次回到了她以前和四爷相处时的状态,很是自在的推了推揽着她不撒手的四爷,喃喃道:“爷,我有些困了,你前头有事就去忙吧,我这里没有事情,不是有瑶琴和古筝她们陪着我呢么!”
说着话,尔芙就眯着双眼,环视了一眼左右,虽然没有看到瑶琴等人,却也知道她们不会离得太远,所以很是放心的脱离开了四爷的怀抱就缩进了被窝里,闭着眼睛享受着四爷为她盖被子的贴心服务。
只是她这种舒坦得想要娇吟几声的感觉,还没有感受太久,四爷就仿佛疯了似的将她从被窝里拉了起来,使劲使劲地搓着她的脸,刺激得她登时就瞪大了眼睛。
好吧,醒了!
被吵走了瞌睡虫的尔芙,虽然心底满是对四爷的不满,但是考虑到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的道理,却是半点都没敢把她在现代的那种撒泼打诨的架势摆出来,只能哀哀怨怨的瞥了一眼四爷,便继续捏着嗓子问道:“四爷,您这是做什么,可是妾身哪里做得不对了?”
“你……”眼见尔芙又变得不正常,四爷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支支吾吾好一会儿,只丢出一句‘没事’就落荒而逃的逃出了屋子,独留下尔芙一个人望着绣花的帷幔,无聊地玩着手指,耐心的等着瞌睡虫的再次降临。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话说尔芙这边望着帷幔愣神,那边四爷却是忙活活好似狗撵的似的在偏房里找到了被轰出门的苏培盛和胡太医二人,也顾不上他这种突然冲进门的行为,到底会不会吓得已经年迈的胡太医昏死过去,便急吼吼的问道:“刚刚侧福晋突然清醒过来,可是又突然糊涂了,她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别给爷说那些万金油似的车轱辘话,爷就想要你说个实话,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胡太医哭丧着脸,搓着手,看着四爷锃明瓦亮的眼睛,暗道:该不会是四爷彻底疯了吧,明明一个得了失魂症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好了,又怎么会突然就不好了,这明明不现实好不好,要说刚才侧福晋突然就不好了,他还能想出个缘由,可是这突然就好了,他表示根本就不可能。
只是面对上四爷那张充满了希望的脸,胡太医这话就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唯有顺着四爷的意思,含含糊糊的说着一些似是而非的话,希望四爷能自己慢慢明白过来,不要再为难他这个可怜的太医,毕竟他就是个大夫,他不是神仙。
看着胡太医苦着脸,四爷明白了。
可是明白了,却不代表就能接受,四爷脸色颓败的摆了摆手,吩咐苏培盛将胡太医送回到清辉阁去休息,便沿着长春仙馆外的青草绿地,开始了他团团转的拉磨行为。
那边,负责安抚好小七和弘轩两位小主子的瑶琴和古筝在饭门口对了个眼神就站在了房门口,她们可是都得到了苏培盛的提醒,知道主子这会儿有些不记事,贸然看见她们兴许会吓到,但是要是让她们就放下主子这边不管不伺候,她们又放心不下,这才会选择守在房门口,也免得哪个没有脑子的冲进去,冲撞到了犯糊涂的主子。
她们俩本是尽职尽责的当差,却不想将里面没有睡着的尔芙吓坏了,还以为被四爷发现了什么破绽,命人直接守住了门口,光着脚在房间里溜达了一圈又一圈,终于找到了一扇在后墙一人高位置开出的一尺宽气窗,又是搬桌子,又是挪椅子的折腾了许久,又鬼鬼祟祟地贴在门口往外望了望,见没人注意,便随手从妆台上抓了把钗环首饰,塞进了衣襟里,顺着气窗爬了出去。
“哇!
这里好大,好漂亮!”重新回到没见识时期的尔芙,看着已经修缮过几次的圆明园,压根没有意识到这就是后世那满目疮痍的圆明园,只当是一处什么了不得的王爷府第,或是什么度假休养用的别院庄园的感叹着。
她穿着软底的绣花鞋,穿着一袭没有半点绣纹的薄绸衫裙,披散着头发,额头上还缠着一圈素白色的绷带,东张西望的游走在蜿蜒曲折的小路上,虽然碰到了不止一个、两个的太监宫女,可是所有人走在细细打量她一番后,便收回了注意力,蔫头耷脑的往一边走去,倒是也没有没长眼睛的上前来欺辱她,也没有几个认出她就是府里风光无比的侧福晋瓜尔佳氏。
尔芙就这样如同初入大观园的刘姥姥似的走走停停,东游西窜,竟然稀里糊涂的就窜到了桃花坞去,等长春仙馆那边发现侧福晋丢了的时候,她已经好模好样的坐在了那个心机不纯的丫儿的床铺上,吃着丫儿不算可口的饭菜填肚子了。
要说这丫儿是个运气好的,她虽然恨透了这些掌权阶级,连成日里狗仗人势的崔公公,那在她心里都是恨得牙根痒痒的,可是心里头是善良的,她见尔芙糊里糊涂的在桃花林里乱窜,脚下的鞋子都磨破了,额头上还带着伤,虽然衣着不似宫女,却也没当她是什么贵人,只当是个稀里糊涂被贵人带进园子里来的可怜人,便将尔芙领回了自己的住处,又与同屋的几个姐妹说了好一番好话,这才让已经走得裙摆到处都是尘土,露出细绢布缝制的袜子的尔芙暂时休息在了她的床铺上,同时将她那份吃食让给了有些饿了的尔芙填肚子,同时找出了一身自己个儿没上过身的宫女服给尔芙换上。
“谢谢!”尔芙摸着不知道什么面料的宫女服,又摸了摸重新梳好的长发,有些腼腆羞涩的捂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红着脸道,她刚刚确实是想要把她从妆台上摸来的东西分给丫儿一些做报酬,可是她知道这古代女子的钗环首饰上都有什么特殊记号,落在明眼人里是瞒不住人的,所以她就只能盯着满屋子鄙夷的小眼神,在换下衣服后,便将那些个金银首饰重新塞回到了衣襟里,只给丫儿留下了一句没有半点意义的谢谢。
她就好像一个吝啬的守财奴一样,也难怪素来有着有饭一起吃,有酒一起喝的女汉子潜质的尔芙会在这样的小眼神下脸红了。
好在丫儿帮她,本来就不是为了得到什么回报,倒是也没有流露出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只提醒她财不外漏,又细细问了她的来历,在听过尔芙半真半假的话以后,便不再追问她了,“今个儿,你就和我挤一挤吧,明个儿,我再想法子给你寻个机会出去!”
“那真是太谢谢你了!”尔芙感激涕零的抓着丫儿的手,连连说道,她总算是就要逃出这里了,到时候就是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了,管他什么四爷,管他什么雍正帝,她不稀罕,她要找个对她疼爱有加的好男人做夫君,教他什么叫做新的三从四德,教他做一个妻奴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情,最好是在趁着欧美大陆那边不甚发达的时候,好好过去来一次畅游欧洲……
尔芙就这样想着美梦,咂咂嘴进了梦乡,却全然不知就在她睡着不久,丫儿等人就被崔公公从房间里拎了出来,开始了全园子找寻侧福晋的集体活动。
要说也该着是四爷需要着急,本来崔公公都走到丫儿等人房间的门口了,照他本来的习惯是定要踹门进去的,却正好见到有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人往林子里钻去,他瞧着那人身段有些像尔芙,所以就在门口招呼了丫儿等人一声就往那边追了去。
而丫儿等人就这么忙活活的跟出了门,没有让崔公公再回来催促,这个见过尔芙很多次的崔公公,也就没有机会见到尔芙了,可怜园子里的大小宫婢、太监溜溜的拎着灯笼,顶着越发浓重的雾色,踩着月光在院子里溜溜一整夜,也没有发现侧福晋的身影,这才各自蔫头耷脑的回到了房间。
“咦,那个小气吧啦的女人呢!”与丫儿同住一室的小宫女九月,望着丫儿乱糟糟的床铺,扭身对丫儿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