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九章
两人似是平常时般的攀谈几句,便笑着一起往房间里走去,全过程没有半点破绽,便是一直隐藏在暗处盯着二人的探子,也不过就是摇了摇头,暗道一句“白耽误工夫”就将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却没想到这二人一进门就换了另一幅表情。
陈福满脸凝重地左右环视一周,迈步走到圆桌旁摆弄着茶盏,嘟嘟囔囔地说道:“你就别忙活了,咱来找你可不是喝茶的,赶快把东西拿出来,咱家今个儿要好好翻翻本。”说着,还从腰间解下了之前苏培盛给他的那个荷包,似是炫耀般的抛接着,发出一阵阵悦耳的碰撞声。
而与此同时,张保则无声地褪去了鞋子,以秘术传音之法营造出正坐在陈福身边和他说话的状态,只穿着袜子,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墙边,伸手按动了下镶嵌在墙上的赤铜烛台。
墙上,一幅看起来只是寻常墨宝的字画,居然发出一阵细微的嘎吱声,便滑到了另外一侧,露出了一个黑幽幽的洞口。
“去那边玩色子吧!”张保对上洞口里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三寸丁男子,传了一句话,甚至来不及多解释一句,便招呼着陈福一块往密室里走去。
陈福也没有多耽搁,一提真气,无声地凑到了张保身边,利落的将手里抛接着的荷包一抛就丢到了那三寸丁男子手里,转身跟着张保往暗室尽头走去。
说来,张保房间里的暗室并不大,只有三米见方的位置。
除了那些上头看似杂乱无章地堆放着不少书籍和奏疏、记档册子等玩意的书架外,连把椅子都没有置办。更别提什么热茶、点心、珍贵摆件了,但是却正是四爷府里最为重要的一处秘密,平日里,便是张保都不能轻易进入。
这密室有两个入口,一为张保房里的这个,另一个就是四爷书房里的入口,这里正是四爷的秘密书房。一些不能被外人看见的资料都存在这里。
今个儿。陈福一过来就用暗语提起这处密室,虽然让他微微愣了愣,但是还是按照陈福的意思打开了暗室。将陈福放了进来,但是一进来,张保就不能再继续糊涂下去了,还不等陈福借着微弱的烛光看清楚眼前的一切。他就从袖笼里抽出了一柄幽暗无光的短剑,直抵着陈福的腰间。冷声问道:“陈公公,咱家一贯敬重你,但是今个儿这事情,你要是不能给出个解释来。那怕是就要永远留在这里了。”
“你先放开我。”陈福倒是并未慌张,他是真有急事,才让张保打开密室。让他进来翻找些资料。
说完,陈福见张保还是一幅如临大敌的样子。不禁苦笑一声,从袖管里取出了一枚看起来黑黢黢、毫不起眼的枯萎小花,反手送到了张保眼前,连连晃动着,示意张保注意他手里头的这株小花。
“这是……?”张保不解的问道。
陈福故作高深的笑了笑,也不管腰间还抵着的短剑,一转身就将那小花送到了张保眼前,用一种平缓,却甚是深沉的语气,缓缓道:“上古有神兽凤凰,雄为凤、雌为凰。
凤凰性格高洁,非晨露不饮,非嫩竹不食,非千年梧桐不栖。传说中凤凰共有五类,分别是赤色的朱雀、青色的青鸾、黄色的鹓鶵、白色的鸿鹄和紫色的鸑鷟。
所谓鸾凤和鸣,便是象征着夫妻和顺,百年好合之意。
此花名为凤泣血,原不过是乡野最寻常的野花,只因落上了失去伴侣的凤鸟涅槃时的一缕心血,所以便自此长久不灭,并具有一定的du/xing。
之前,咱家也以为这种东西,只存在在那些传说故事里,却不想今个儿居然从瓜尔佳福晋的药渣里发现了这物。”
“你说真的?”张保虽然语气里满满都是不敢相信,但是手里的短剑却被收了起来,一伸手从陈福手里就接过了那株黑黢黢的小花,仔细的端详着,怎么也瞧不出这黑不溜丢的玩意,居然能和传说中的凤凰扯上关系。
陈福很是不快的翻了个白眼,“咱家是那不懂规矩的人么,要不是真的,咱家何必这么忙忙叨叨的来找你,大可以等府里那些乱七八糟的人都不注意了再过来。
这次这花是出现在了瓜尔佳福晋的药里,所以并没有什么麻烦,这要是出现在咱们主子的药里,或是餐饮里,那怕是现在咱们府里就要办丧事了。”
“什么?”张保之前还只是觉得这小花有些让他惊讶,这会儿听陈福的话一出口,他直接就吓了一跳,眨巴着豆大的小眼睛,瞪得差点连眼仁都掉出来的,尖声道。
陈福微微点头,示意张保并没有听错,继而解释道:“此为失去伴侣的雄鸟凤凰的心头血所污的凤泣血,所以对女子并无大碍,只是会让女子有短暂的不适,但是对男子却是要命的东西。”
话到此处,张保一双手都抖了起来,好像得了帕金森似的,引得陈福心里一阵好笑,忙接着说道:“此花虽然药力十足,但是却必须接触到血液,或是口服,所以你这么拿着是没问题的。”
说完,陈福还很是鄙夷的看了眼张保,似是觉得张保真是太过胆小了些一般,全然忘记了他迫不及待打发了苏培盛,服下救命灵丹时的那副胆小鬼样子了。
“我说您老说话能不能大喘气。”张保丝毫不觉得他的反应有什么问题,命只有一条,本来就没了子孙根,他可是希望自己个儿能活得越长寿越好。
“行了,咱家可没空和你在这耍嘴皮子,咱家过来就是想找找看古书里有没有什么相关的记载,毕竟这东西都出现了,咱们总是要有个防范的法子,若是能找出治疗的方子。那就是更好了,也免得咱们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呀!”陈福笑着摆了摆手,说着就已经往书架前走去。
要说,四爷这秘密书房里的书籍不少,很多都是已经纸页泛黄的古籍善本,甚至还有不少用小篆记录的竹简书卷,若是在外面。那绝对是一本书都能换上一处京城里的四合院了。也真不知道四爷是从哪里搜罗来的。
陈福很快就钻到了医学类相关分类的书架前,细细翻找起来。
“哦,对了。之前我过来的匆忙,还没来得及让人给主子那边送信细细解释,你一会儿看找个合适的机会给主子那边传个话,让主子不必太过担心瓜尔佳福晋的身子。要说瓜尔佳福晋也算是因祸得福了。”说完,不等张保反应过来。陈福就又钻回到了书架之间去翻书了。
张保默默地等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无趣,加之这秘密书房里的通风换气并不是很好,又没有人进来仔细打扫过。这些年那个三寸丁都吃喝拉撒不离窝的在这里守着,那味道真真是不大好闻,便是他已经点燃了角落里的香炉。但是他还是觉得能闻到那股子酸腐味。
又过了一刻钟,张保见陈福还是没有离开的意思。一直盯着一本本的书卷不出声,眼珠子一转就从四爷书房的那道暗门钻了出去,径自换了个模样,穿着毫不起眼的皂色太监袍就往内院里走去。
……
与此同时,四爷那边看了苏培盛送回来的纸条,脸色有了些许好转,抬眸扫了眼自鸣钟上的时间,又看着尔芙已经全然无碍地换好了华丽精美的旗装,笑着说道:“时辰不早了,爷去前头瞧瞧。
你若是觉得在院子里等着无聊,便去正院那边陪着额娘说话吧。”
德妃娘娘作为四爷的额娘,这些年来府里的机会有限,自然不会将这么宝贵的时间都浪费在睡觉上,正拉着乌拉那拉氏说话,说得最多的就是府里二格格茉雅琦的婚事问题。
要说,四爷这疼爱孩子的性子,那真是够够得了,虽然他心里对茉雅琦失望到了极点,但是还是想要为茉雅琦谋个好的人家。这个年节过得比往年可是忙碌多了,好不容易从康熙老爷子那得来了恩典,让茉雅琦免于和亲蒙古草原的悲惨命运,又开始和幕僚研究着京中那些适龄的男子,学问不好的不要,依仗着祖业不事生产的不要,喜欢寻花问柳的不要,已经有了侍妾、通房的不要,家中婆母不好相处的不要,甚至连妯娌不好相处的都被四爷淘汰了。
四爷的高标准、严要求,若是放在现代还好些,但是古代男子大多是三妻四妾,一般富贵望族家里的男子十六七岁就已经通晓人事,四爷又不想给自家女儿弄个还不定性的半大孩子为夫,这挑选起来就有些难了。
至于不好相处的婆母、妯娌,那倒是还在其次,毕竟就算是茉雅琦再不是,那也是爱新觉罗家出去的格格,最起码能封个郡主位出嫁,所以倒是不大担心会被婆母、妯娌刁难了去。
一想到茉雅琦的婚事问题,便是德妃娘娘已经见惯了风风雨雨,经过了大风大浪,这会儿说起来,也不禁是连连蹙眉,见左右宫女都正忙活着,拉着乌拉那拉氏低声吐槽起来,“蓝沁,你说老四这是随了谁的性子呀,你看圣上那么多格格,也没见哪个像他这么操心的……”
“额娘,四爷是严父,亦是慈父,心疼茉雅琦没有了亲生额娘在身边操持这些事情,自然是要多用心几分的!”虽然乌拉那拉氏也觉得四爷这次关于茉雅琦出嫁的问题上太过了些,但是作为一个合格的嫡母,她还是笑着替四爷解释着。
“唉!”德妃娘娘闻言就是一叹,足足停顿了有五六秒中,才摇着头继续说道,“其实要本宫说,还不如把茉雅琦嫁到远处去,这样也免得你们跟着继续操心了。”
“额娘怎么这么说?可是茉雅琦在宫里出了什么事情?”乌拉那拉氏是何等聪明,见德妃娘娘眼露疲惫和无奈之色,便猜测出了几分,有些担心的问道。
德妃娘娘知道乌拉那拉氏的身子不好,也不愿意让乌拉那拉氏再为了茉雅琦的事情操心,倒是没有将茉雅琦在宫里闹出的事情来多说,苦笑着说道:“倒是也没有闹出什么事情,只是太不懂事了。
不过到底还是个孩子,希望她以后能懂事些吧。
都说不养儿不知父母恩,之前老四对本宫不也是那个态度,如今倒是改变了不少,希望茉雅琦以后也能明白老四的苦心和你们的为难吧,别总是听风就是雨的做些傻事了,不然就是她有着和硕郡主的身份和老四这么个亲王阿玛做依仗,怕是也会过得不大舒坦。”
乌拉那拉氏见德妃娘娘并没有说起茉雅琦到底在宫里做了什么事情,倒是没有多想,只当是些个不起眼的小事罢了,笑着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其实茉雅琦那孩子还是不错的,只是那李氏到底不是亲生额娘,有时候经常会给她灌输一些负面的思想,以后离了府里,估计就能好些了。”
“李氏的事情,老四处理得莽撞了些。”德妃娘娘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
这亲娘和养娘就是不一样,亲娘除了少数那些心狠到极致的,大多是一心为了孩子,可是养娘就不大一样了,若是养母只是希望孩子替她们在男人那里挣个好印象,那对孩子的影响是真心挺大的,便如昔年那位老四的养母一般,也亏得老四心思细密,又聪明,不然怕是早就走歪了。
“听盛京庄子上的人说,李氏如今和之前大不相同了。
成日里吃斋念佛不说,更是喜好上了养花,性子越发柔婉谦和,倒是好像换了个人似的。”乌拉那拉氏见德妃娘娘提起李氏,忙接茬道,倒不是她打算替李氏刷刷好感度,只是觉得以前的李氏虽然张扬些,对她也不算恭敬,但是却比现在这位李侧福晋更懂得进退,更适合侧福晋这个位子。
“假作真时真亦假。
既然李格格顶了李福晋的位置,她便就只能是李福晋了。
那位在那边做得再好,也不可能回到府里了,所以这些消息就不要让盛京那边的人送过来了,也免得茉雅琦从旁人嘴里听说了什么想歪了。”德妃娘娘闻声,略叹了口气,看着窗外渐渐涌起的轻雾,低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