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八十章
“快快快!”尔芙听见外面的动静,并不知道尔柔的真面目,只当尔柔是她那个和蔼的好姐姐呢,忙催着古筝手上加快速度,甚至有些等不及地起身往挂着她要穿的那身妆花锦的华服走去,明显是急了。
年关将至,加之之前有乌拉那拉氏和她说的那些体己话,所以她也舍弃了那些颜色清浅的寻常衣物,反而更喜颜色艳丽的锦衣华服。
古筝明白尔芙的想法,昨个儿打点行装的时候,特地带的都是些银红、玫红、淡红色等旗装。
片刻过,尔芙换上了银红色绣蝴蝶兰的大襟旗装就走到了外间。
数九寒天,厢房里并没有地龙供暖,所以就算外间门口和窗边都挂上了防寒的棉帘子和屏风等物,又摆了几盏火盆取暖,还是不算暖和,尔柔又爱美的穿着夹棉大襟旗装,其实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只是碍于尔芙不再是府里那个透明的小可怜,这才一直压着火头。
“怎么这么慢,竟然我这个当额娘的和你姐姐在这里等着你!”郭络罗氏心疼尔柔,自愿做尔柔的发言人,还不等尔芙站定身子就已经忙不迭的呵斥开了。
尔芙虽然没有原主的记忆,但是却不是个傻子,也知晓郭络罗氏不喜欢她是公开的事实,所以也没有放在心上,笑着对尔柔点了点头,转身就对着郭络罗氏盈盈拜下,“额娘教训的是,实在是尔芙太懒怠了些!”
为了与发间簪着的镶红宝石发饰搭配,尔芙换下了被尔柔惦记着的东珠耳坠子,这会儿戴着的正是一对扇形坠细碎金柳叶镶红宝石的耳坠子。她这一行礼低头,耳坠子就不禁随着动了起来,细碎却悦耳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不禁有些别扭地抚了抚耳垂位置。
原就惦记着尔芙身上东西的尔柔,这会儿自然毫无意外的注意到了尔芙耳垂上的红宝石耳坠子,看着迎着阳光熠熠生辉的红宝石,嘴角微微抿了抿。随即就笑着起身来到了尔芙旁边。“额娘也真是的,明明是来和妹妹说些私房话的,您怎么总是改不了这教训人的毛病。瞧把妹妹吓的!”
说着,尔柔便已经拉着还楞在地当间的尔芙就往郭络罗氏身边走去,又似是一脸孺慕之情的拖着郭络罗氏就往梢间走去,同坐在了圆桌旁的绣墩上。将郭络罗氏夹在中间,抬手打发了还要跟着伺候的宫人和瑶琴。以及春嬷嬷等一干人,似是要好好说说体己话一般。
瑶琴本不想离开,毕竟她已经察觉到尔柔绝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温慧体贴,这心里说不准谋划着什么就要给自家主子挖坑呢。但是见尔芙对着她摇了摇头,便也只好转身往另一侧的梢间里走去。
暗暗支愣着耳朵听着尔芙房间里的动静,打定主意要是尔芙有什么不对劲的声音就冲过去。才不管对方是不是正一品的妃位呢。
刚打发了不相干的人,尔柔就给郭络罗氏送去了眼色。郭络罗氏生拉硬拽的就把话题扯到了衣裳首饰上,弄得尔芙不禁发愣,有些摸不到头脑。
毕竟,她之前瞧着尔柔和郭络罗氏的做派,这分明就是要说秘密的意思,不然为什么要打发了那些不相干的人呢,要是说衣裳首饰,那大可以大大方方的说呀!
虽然心里头没个准谱,但是尔芙也没有露出傻乎乎的表情,笑着应承着,顺着郭络罗氏的话说,倒是没有冷场。
不过,她很快就明白了郭络罗氏的意思。
谁让尔柔为了好顺坡收下尔芙的东西,又不让人瞧出什么来,特地趁着瑶琴不注意的时候,将耳朵上戴着的一对蜜蜡耳坠子收了起来呢,这会儿正露着光秃秃的耳洞。
“姐姐,这凤钿好漂亮!”尔芙没有揭人短的爱好,笑着顺着郭络罗氏的话头称赞了句,便收回了忍不住往尔柔耳朵上瞟的眼神,继续笑眯眯的看着郭络罗氏。
郭络罗氏见尔芙不接话茬,只好腆着老脸开了口,“不是我这个做额娘的熟络你们姐妹,你说你姐姐这个软绵绵的性子,好好的一套首饰,居然让宫人漏了耳坠子,居然连训诫一句都没有就说算了。”
“姐姐素来宽宥,自是不愿意因为宫人们的一时疏忽就动怒,额娘又何必见怪呢!”尔芙仍然糊里糊涂的应承着,倒不是她有意装傻,实在是她真心不觉得不戴耳坠子是件什么大事,也就没想到郭络罗氏的话外音了。
“东珠是皇室专供的玩意儿,这会儿缺了一件东西搭配,便是我这个做额娘的有心替她周全,也实在是有心无力啦!
对了,额娘记得你回来的时候,身边不正好戴着一对东珠的耳坠子,不如先让你姐姐戴着去赴宴……”郭络罗氏见尔芙一直不接茬,这素来急躁的脾气就犯了,也懒得继续拐外抹角的兜圈子,直接看了看她耳朵上戴着的红宝石耳坠子,笑着提议道。
不过,不等她话音落定,尔柔就已经红着脸摇头了,“额娘,您这是说的什么话,我这个当姐姐的没能帮衬妹妹,怎么能要了妹妹的东西呢!再说,就算是不戴东珠的耳坠子,随便配件差不多的就算了……”
“欸,这算个什么事情呢!”郭络罗氏无所谓地说着。
尔柔仍要再说些什么阻止,一张脸似是十分羞愧般的红着,声调都高了起来,尔芙自然是不愿意让尔柔这般尴尬着,笑着拦了尔柔的话,扬声叫过了在另一侧梢间里候着的瑶琴,低声交代两句,扭头说道,“姐姐和我这个当妹妹的就不用这么见外了,左不过就是件首饰罢了!”
说着,便已经从瑶琴手上接过了那件东珠的葫芦状耳坠子。
虽然,尔芙能用的东珠品级不如尔柔头上的那些,但是因为东珠外面罩着一层赤金镂空的缠枝纹的葫芦形外托。不仔细看,倒是发现不了这期间的区别。
尔芙从来不是个小气的人,不等尔柔说出拒绝的话,便已经拿着耳坠子往尔柔的耳朵上戴去。
“这……”尔柔有些尴尬地看着尔芙的动作,想要拒绝,却也知道尔芙主意已定,只能浅浅叹了口气。有些不好意思地拖着郭络罗氏往外走去。丢下尔芙一人在圆桌旁看着两母女的背影,渐行渐远。
目送着尔柔和郭络罗氏走远,尔芙也站身回了另一侧梢间。
厢房里。重归宁静。
瑶琴就有些憋不住话了,将之前在外间看见的一切,草草说了一遍,又将郭络罗氏和尔柔的互动。勾着自家主子往外送东西的话都说了,看着自家主子。咬牙切齿的说道:
“主子,您就是太好心了。
那东珠不管是在什么人手里都是稀罕玩意,何况是您今个儿带来这件,那可是还有整套头面在府里呢。这要是缺了一件,那套头面就不够数了!”
“区区一件东西罢了,你瞧瞧你这脸红脖子粗的样子。真是小心眼的很!”尔芙摇了摇手,笑着让古筝去窗边守着。拉着瑶琴就往床边走去,柔声说道,“今个儿,你看到的这些,我也看到了,只是我与她没什么冲突,所以就算是她真是个心思狠辣的人,估计也不会对我出手,以后我也会注意和她来往的尺度的!”
说完,尔芙就借口时候不早了,带着古筝、瑶琴往摆宴的喜盈阁走去。
喜盈阁就是那座二层小楼的名字,尔芙虽然在府里住的日子不多,但是对于府里各院各处的位置,还算是清楚,客气的拒绝了佟佳氏要为她安排婢女引路的打算,一路往后花园走去。
要说,这瓜尔佳府的后花园,那还真是一处不错的景致。
虽然不如四爷府的花园气派宽敞,景色秀美,但是却也精致的很,亭台楼阙,一应俱全,更有曲径通幽、蜿蜒曲折的回廊围山绕水的环绕左右,很有江南水乡的园林风格。
据说,瓜尔佳府现在所住的宅邸,正是前朝一位权贵的别院,打算金屋藏娇,隐匿大笔贪赃回来的黄白之物,那绝对是费心费大发了,不但一砖一瓦都是精工巧匠精心之作,更是又从各地移来各类珍稀花木做点缀修饰,耗时足足三年整,这才将这处闹中取静的宅院修建完全。
只是可惜,这位权贵和他心仪的娇花,还没来得及住进来,这处宅邸就被人收缴了,而当时的瓜尔佳氏先祖,作为领兵的将领,自然毫无意外就将这处宅院收入囊中了,白白捡了这么一处全新的宅子住下。
这处大宅就成了瓜尔佳府,一代代的传到了瓜尔佳裕满手里。
走在洒扫干净的回廊上,尔芙笑着看着那些花匠精心培育的花木,时不时还童心大发地扯过一缕不知名的枝叶,拿在手里赏玩一番,引得瑶琴和古筝都忍不住想要捂脸了。
“婢妾见过二格格!”
正当尔芙又发现了一株开着细碎淡蓝色小花,打算下手的时候,一道恍若莺啼的声音就这样突然的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吓得尔芙忙停住了她已经进行到一般的动作,转掐花为抚摸,淡笑着回眸,“你是……?”
尔芙的声音里充满了疑惑,看着眼前不过双十年华的妇人,流露出了一丝困惑之色,暗自在心里猜测着来人的身份,同时也再怀疑着她幼稚的举动,有没有被来人看在眼里。
“婢妾倚影阁他他拉氏。”梳着两把头,穿着一袭丁香色旗装的妇人又一福身,低声答道。
好吧,知道姓氏了!
可是还是不知道,您是干啥么的好伐,尔芙心里暗自想着。
不过面上却已经笑了出来,似是已经知晓来人身份一般的抬了抬手,柔声说道:“快起身说话吧!”
“此花名为凤泣血,本是长在滇南一带深山中的奇花。
花开时奇香扑鼻,但是却是一株实实在在的毒物,格格千万不能轻易触碰,不然小则碰触的位置红肿,大则有性命之危!”他他拉氏见尔芙的手还搭在花瓣上,眼中闪过了一抹忧色,低声说道。
‘我勒个去!’尔芙闻言,心里暗骂一句,忙收回了手,双眸囧囧有神地看了看仍然如葱白似的手指,随即有些疑惑地抬起了头,似是再问这货是不是故意吓唬她呢!
他他拉氏嫣然一笑,继续说道:“这花虽毒,但是却必须要见血才能生效,所以二格格不必这么担心!”
尔芙确认来人就是玩她的,不然绝不会这么大喘气。
“原来如此,你又是如何认识这东西的?”尔芙心中恼怒,却并没有表现出来,反而勾起了唇角,似笑非笑的问道。
他他拉氏又是一笑,“婢妾自小随阿玛远走滇南,曾经听当地人说起过这东西,若不是二格格慧眼如炬的看到了这株凤泣血,婢妾还真是没有注意到咱们府里有这样子的花卉呢!”
说完,便对着尔芙福了福身子往告退了。
尔芙心下一跳,又瞟了眼那株凤泣血。
这才发现,这凤泣血本就是小小的一株,左右都是花匠精心培育的盆景围绕着,又是种植在紧贴着回廊扶手的土地上,比那些摆成各种图案的花卉盆景矮了不少。
这般上有回廊扶手的阴影遮着,旁边又有绚烂夺目的花卉盆景做遮掩,若是不是她童心大起的想要摘下花玩,紧贴着回廊扶手边走边往下望,还真是会忽略了这丛凤泣血。
“你们都听见刚才那人说的话了吧,你们觉得这事正常么?”尔芙想到这里,随意地坐在了回廊扶手上,以身遮住了那株凤泣血,低声问道。
古筝素来爱花,平日里尔芙房间里的花瓶、花斛里插着的花枝都是她领着小宫女去花园里采摘的,算得上是很熟悉花园里的各种花卉品种,这会儿见尔芙问起,倒是也没有遮遮掩掩的装假,“这事着实有些奇怪!”
“确实奇怪。”瑶琴附和着点了点头,“照说各府的花卉盆景都差不多,无非是花匠的手艺高低,或者是主子们偏爱某一种花木的区别罢了。虽说,也有些花木会有些药性对人体不好,但是却也没有这么危险和少见的品种,便是有,花房的人也会额外提醒一下。
可是听那人说,她是因为曾经去过滇南,这才会对凤泣血有所了解……”
瑶琴的话,并未说完,但是尔芙却听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