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62章
他抬头看过去,正好瞧见陈福在给他递眼色。
他和陈福一块共事多年了,一个眼神就能知道对方想做些什么,陈福是在制止他。
他虽然不懂,虽然费解,不过他不会怀疑陈福对四爷的忠诚,他更清楚陈福是个老奸巨猾、头发丝都长空了的家伙儿,不可能看不出现在的情况,只要继续逼问慧如背后主使者是谁,一定有所收获,但是陈福却突然做小动作阻止自个儿问下去,那唯有一个理由,陈福有其他更加重大的发现了。
所以......他稍稍一犹豫就将已经到嘴边的话,收回去了。
陈福则适时地站了出来,他得四爷恩典,特准黏着花白色假胡须在府里行走,让他比张保显得老成持重,也让他整个人都显得更为温善和煦,他上前两步,俯身扶起了已经无力站起的慧如,似是邻家坐在树下晒太阳的和蔼老人似的替慧如擦拭着脸上的冷汗,含笑安慰道:“咱家知道你是个聪明的丫头,这该如何选择,心里必是早有打算,所以根本没必要一味地对你用刑,还不如留给你个清静的地方,让你自个儿好好琢磨琢磨呢!
得了,该说的话,咱家都说了,你自个儿琢磨着。”
说完这话,他转身瞧着门口守着的一众小太监,沉声吩咐道:“好好守着。”
同时,他又拜托月嬷嬷在房间里陪着慧如,免得慧如钻了牛角尖,做出不理智的事。
安排好这些,陈福清清嗓子,叫过张保,一块往外面走去。
刚刚就在慧如支吾着,似是要交代出幕后主使者是谁的刹那,正站在慧如对面的张保没有注意到身后某人的小动作,但是当时侧身站在张保身边儿的陈福,却还是察觉到了些许端倪,只不过因为视线所限,他瞧得并不真切,只是恍恍惚惚地瞧见那些守门小太监里的一个从袖管里取出了些什么东西来。
至于是什么东西,他并未曾看见,到底是谁在做小动作,他亦是不清楚,但是他却通过慧如那一刹那的瞳孔收缩,猜测出了几分,正是因为如此,陈福才会出手阻拦张保继续追问,因为他知道就算是张保磨破嘴皮,也不可能让慧如吐露出任何线索,还不如先揪出藏在粘杆处里的内奸。
陈福拉扯着张保走到庭院当中,见四下无人,这才将自个儿的发现说了出来。
“那老哥您怎么不将那些个小太监都抓起来审审清楚呢!”张保闻言,眼神凌厉地望向了偏厢门口,厉声道。
“呵呵,没证没据的,抓起来审问,根本是白费劲儿。”
“那咱们就这样将慧如丢给月嬷嬷不管了?”
“也不是不管,耐心点,这是狐狸就有藏不住的尾巴,咱们着急,但是那个隐藏在幕后的主使者比咱们还要更着急,这人急起来,便会方寸大乱,与其逼着慧如交代,还不如等着那人急不可耐地从暗处跳出来!”
“我是怕,怕那幕后主使者又要杀人灭口了!”
“你不相信月嬷嬷,还是觉得那人能当着那门口四双眼睛动手呢!”
“那咱们就这么继续等着......”
“不不不不,你一会儿去趟演武场那边儿,找到伊尔泰大人,拜托伊尔泰大人去查查慧如的家人亲眷,我觉得那幕后主使者为了能够封住慧如的嘴儿,可能会对她的家人动手,最可能的就是用她的子女要挟她,如果救出她的子女,不需要用刑,慧如就会将知道的所有事都说出来!”
“那好,我现在就去!”张保闻言,赶忙就要往外走。
却不想他才迈步,便又被陈福抓住了胳膊,他满脸不解地回头,陈福笑着摇头道:“你这个人就是性子太急躁了,你是咱们粘杆处的管事,这么急火火地往外冲,谁不得在心里合计合计,叫你等会儿去就等会儿去,起码让这里里外外的人都消停消停的。”
“好好好,老哥教训的是,我现在就回屋躺着去。”
“那也太假了吧,事出反常必有妖,你这不亚于是掩耳盗铃,还不如消消停停地和我去屋里商量商量该如何说服慧如开口交代得好,待到各处都用过膳的时候,你再照着你往常的习惯去演武场那边遛弯消食,顺道找到伊尔泰安排这些事。”陈福知道张保这心里是有些不服气的,但是他却并不气恼,笑呵呵得如同说闲话似的继续嘱咐道。
此时,便是张保有满腹牢骚要说,却也不得不服气陈福这老狐狸的计策了。
今个儿是大年初二,随着各处用过晚膳,府门、侧门、角门都要落锁,没有四爷、长史傅鼐、嫡福晋尔芙的对牌,谁也甭想着能出去报信传话,而唯有伊尔泰统领的护卫旗不在这范围内,到时候就算有人察觉到他的打算,再想要安排什么事儿,却也只能等到第二天天明时分了。
不但如此,他还知道今个儿后院的各位女主子是要在揽月楼听戏的。
张保和陈福二人似是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上房里,窗门紧闭,叽叽咕咕地商量着慧如的事儿,但是随着时间过去得越久,这从房间里传出来的动静就越大,连守在廊下的小太监都隐隐约约能听见二人的争执声了。
“这年过得......还真是够乱的。”一个平素就爱发牢骚的小太监,轻声呢喃道。
“闭嘴,少说两句,这算不上人挤人、人挨人吧,可是这一个厅堂就坐了有三十几号人,还是让尔芙有一种呼吸困难的拥挤感觉,而且个得四爷老脸通红,她这才一翻身坐了起来,嫌弃得如同赶苍蝇似的摆摆手,将还要替自个儿揉捏肩膀的四爷赶到旁边,一边招呼着诗兰取来热水伺候自个儿洗手净脸,一边嫌弃道:“你真是够笨的,这点小事都做不好,弄得我这身上更疼了!”
“看来爷是太宠惯着你了,再胡说,爷就要家法伺候了!”早就被尔芙撩拨得满心是火的四爷闻言,脸色一沉,威胁似的扬了扬大手,压低声音恐吓道。
说着,他就撩着袍摆,直接坐在了尔芙的身边,大爷似的指了指自个儿的肩膀,朗声招呼道:“爷都伺候你这么半天了,你也该好好伺候伺候爷了,爷这肩膀啊、这脖子啊、这腰啊、腿的,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舒坦着的,快点好好给爷捏捏......”
“好的呢!”尔芙闻言,脸颊泛红地呢喃道。
这就是传说中的家庭暴力吧......
别以为她不知道四爷刚才是何意思,不过就是威胁自个儿要打屁/股呗,要不是自个儿嫌丢脸,鬼才要理会她呢!
当然,这些话,她也就敢在心里想想就是了。
尔芙满脸嫌弃地凑到四爷的身后,有一搭无一搭地替四爷捏着肩膀,只捏了有十几下就停下了,她是真累了,这还不单单是心累,这会儿身上也累,累得要死......
显然,四爷也知道尔芙这趟回门累坏了,直接就将靠坐在自个儿身边的尔芙,揽进了怀里,继续替尔芙拿捏肩颈和腰肢,免得尔芙这个妮子就这么硬挺着,那还不知道要多少日子才能彻底缓过乏来呢!
尔芙就这样半倚在四爷的怀里,双腿搭在炕边儿。
诗兰则蹲在脚踏旁边,小心翼翼地替她褪下了鞋袜,将她已经懒得抬动一下的脚丫泡在了热水里,轻轻揉捏着她脚上的穴位,希望能借此替她消除疲惫。
只是尔芙实在是太累了,还不等脚丫洗完,便已经趴在四爷的腿上睡着了。
“你下去吧。”四爷侧耳听着尔芙越来越清晰的鼾声,轻声吩咐道,将诗兰打发出了暖阁,便这样以一种诡异且艰难的姿势,抱着赖在自个儿腿上睡着的尔芙挪到了炕里面,又用指尖挑下了摆在炕柜上的被子,小心翼翼地尔芙盖好,做完这些,四爷这后背都渗出了一层汗珠。
打从他出生到现在,还真没有这么小心翼翼地伺候过人呢!
不过四爷却是甘之如饴,他手肘杵在微凉的窗台上,大手托着脑袋瓜儿,歪着脑袋瓜儿,打量着已经睡熟过去的尔芙,嘴角挂着甜滋滋的笑容,其实如果不是生在皇家,只做个普普通通的老百姓,有一个这样爱撒娇、爱拈酸吃醋的婆娘在屋里,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