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上,丝竹声声,笑语盈盈……
不论是谁,都是一副好好长辈的模样,但是一离开水榭,避开四爷眼前儿,那些冷嘲热讽,便如同雨后春笋般钻出来了。
尔芙大感无趣地快步离开了。
只是她想要走,别人却未必肯放她走。
就在尔芙刚吩咐诗晴去将自个儿乘坐的软轿叫过来的时候,一直跟在李荷茱李侧福晋跟前儿如同近身婢女般的陆格格动作迅捷地凑了过来。
她主动上前的原因很简单,就是想要挑拨下尔芙和乌拉那拉氏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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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格格成日除了往李荷茱李侧福晋房里走动,便是专心致志地照顾小五阿哥,一心来个母以子贵,便是和她积怨已久的大李氏解除禁足,又一次成为侧福晋,稳稳压她一头,她也不再掺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了,但是今个儿她却一反常态地主动找到尔芙这位嫡福晋头上了。
因为她听说一个传言,乌拉那拉氏竟然要将近身侍婢指给弘晖。
其实照理说吧,这先福晋乌拉那拉氏和陆格格,也就是宋氏宋庶福晋,并没有太多牵扯和纠葛。
一个是高高在上的正房嫡福晋,一个是四爷的养母佟佳皇后留给四爷的侍寝格格,地位悬殊,便是宋庶福晋抢在先福晋之前诞下了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却到底是个小格格而已,并不能威胁到先福晋和嫡长阿哥弘晖的地位,而且四爷对宋庶福晋的感情,也就是那么一回事,乌拉那拉氏也没必要和她计较,虽然未必能够和睦共处,却也不至于见面眼红。
可惜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们俩儿竟然在大李氏的挑唆下,愣是杠上了。
宋庶福晋呢,也就是现在的陆格格,她还将对先福晋乌拉那拉氏的不忿、痛恨,转移到了现在的这位乌拉那拉氏侧福晋头上了。
陆格格满脸谄媚地凑到尔芙的跟前儿,柔声说道:“夜里风寒露重,婢妾见福晋身边的宫女也没给姐姐准备一件披风,若是姐姐不嫌弃的话,婢妾这里刚好有一件还未上过身的披风。”
说完,她就对着身后一挥手,有宫女捧着绛紫色的披风应声上前。
尔芙闻言看去,又瞧瞧笑得谄媚的陆格格,轻声道:“我瞧着陆格格这身上也挺单薄的,要是我穿了你的披风走,你着了风寒,那可怎么才好呢!”
说着,她就要摆手拒绝,毕竟诗晴已经领着软轿走到曲径回廊的尽头了。
陆格格察觉到这点,忙补充道:“福晋心慈,婢妾这外袍瞧着单薄,里面却穿着夹袄呢,脚下还特地穿着絮了棉花的鞋子,特别暖和,根本不需要在外面加件披风了,这会儿都有些冒汗了。”
“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和你客套啦。”陆格格如此一说,尔芙也不好再拒绝了。
她示意晴岚上前接过披风,笑着披在肩头,柔声道:“到底还是妹妹跟前儿的宫婢更细心些,改日我可得请妹妹好好替我指点指点跟前儿这些泼猴儿似的丫头们,要是妹妹不急着回去,不如就随我一块走走吧。”
尔芙看出来陆格格是有话想对自个儿说,不然也不会丢开李荷茱李侧福晋,主动跑到自个儿跟前儿献媚讨好了。
她呢,本就不是一个会拒绝别人的人,也担心陆格格是真有什么不好当着众人明言的事儿要找自个儿,这才这样曲里拐弯地跑到自个儿跟前儿来主动示好,甚至不惜丢开一向同声同气的李荷茱李侧福晋,所以她便主动邀请陆格格陪自个儿走一道了。
陆格格见状,自是忙不迭地点头跟上了尔芙的脚步。
“打从陆格格进府,咱们姐妹真是少有独处的机会呢。”走出连接水榭和堤岸的曲径回廊,尔芙并没有坐上软轿离开,而是和陆格格并肩漫步在堤岸上,笑着问道。
陆格格闻言,腼腆笑着,柔声答道:“是啊,妹妹不善言辞,又无显赫家世,能得四爷垂怜,照养小五阿哥一段时间,本就是府里好些姐妹的眼中钉、肉中刺了,妹妹便更加不敢在外走动了。”说完,她就小心翼翼地窥了眼尔芙,似是怕尔芙计较她的冒失直言一般。
尔芙笑笑,丝毫没有不计较陆格格的直言不讳。
这本就是府里的常态了。
——标准的当面笑嘻嘻,背后捅刀子。
她从进府到现在,一路受过多少委屈,受过多少算计,更是折损了一双儿女,便是今个儿她位居嫡福晋之位,但是仍然要小心翼翼,不敢行差踏错分毫,更何况是出身不高的陆格格呢。
尔芙还听说陆格格本就是李荷茱李侧福晋来京朝见康熙帝的路上捡到的孤女流民,虽然不知道此事真假,却也难掩陆格格出身卑微的事实,如今照养着府里的小阿哥,压府里诸位格格一头,难怪她要如此小心,更是抱紧李荷茱李侧福晋的大腿不撒手,不但不敢争宠,还要时时躲着四爷,连每月定额的侍寝之日,她都找各种理由避而不见呢,也是个可怜的人。
不得不说,尔芙这同情心,真是够泛滥的了。
“其实你也不必如此小心翼翼的,你既进了四爷府,成了四爷府的人,这里就是你的家,便是这家里不算温馨,但是也不该如龙潭虎穴一般地让你畏惧。
再说你照养小五阿哥是你的福分,也是小五阿哥的福分,更是四爷对你的信任,你便是不为自个儿打算着,总要为小五阿哥打算下吧,别老是躲在自个儿那一亩三分地里了,还是该出来多走动走动的。”想到这里,尔芙低声劝道,劝说着故作胆小可怜的陆格格。
陆格格闻言,苦涩浅笑,低声回答道:“婢妾明白福晋的好意,婢妾尽量吧。”
尔芙见她如此模样,便知道自个儿这些话算是白说了,也不想再说些什么了,为避免尴尬,便直接问起了陆格格的来意。
“婢妾是有些事想和福晋说说,但是又怕福晋觉得婢妾乱传闲话。”
“无妨,私下里闲聊罢了。”尔芙大度地摆手道,更将身后随侍的宫婢都打发了,让她们远远地跟着,既保证她和陆格格在一众宫婢的视线范围内,又保证她和陆格格的闲话家常不被她们所闻。
这也是她怕陆格格想要借圆明园多水源的特点暗算自个儿。
毕竟她看过的好些宅斗小说里,这落水、被落水的戏码,可以说是层出不穷。
而陆格格本也没打算做那些不理智的事儿,见尔芙如此安排,丝毫没有放在心上,笑着道:“福晋姐姐心善,愿意担待婢妾,婢妾也大胆一次,便将婢妾听到的传言和福晋姐姐说说吧。”
说着,她就将乌拉那拉氏要将近身婢女指给弘晖阿哥的事儿说了出来。
“婢妾真不是故意要传闲话,只是觉得这事有些不妥,虽然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弘晖阿哥的姨母,与先福晋同宗同族所出,替弘晖阿哥安排这些事是理所当然,但是她的近身婢女身份卑微,本就是奴婢,如何能与四爷府的嫡长阿哥相配呢!”陆格格一脸严肃的说道。
尔芙闻言,心里有无数句弹幕刷屏而过。
乌拉那拉氏跟前儿的近身婢女身份低,不适合指给弘晖阿哥做格格,那她陆格格的身份就够高贵了,适合伺候四爷,成为四爷府里的一房主子……
不过么,她也不能将心里话就这么无遮无拦地告诉给陆格格吧!
尔芙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嘴角更是一抖一抖的,实在不知该以什么样的表情去面对陆格格才好,好在她的演技够高,很快就摆出了一张标准的扑克脸,正色道:“这事就是传闻,实在不必当真,再说就算是乌拉那拉氏侧福晋给弘晖阿哥指人,也是理所当然的事,不必放在心上,更不值得你摆出这么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
说完,她就打算为这话题划上一个句号,快点和陆格格分开。
因为尔芙觉得陆格格这人不可交,有些忘本,也有些不识好歹了。
不过陆格格怎么可能放过挑拨尔芙和乌拉那拉氏之间关系的好机会呢,她继续道:“福晋姐姐,您别怪婢妾多管闲事,实在是这件事里的牵扯太多,婢妾也是不知该如何才好,这才会急着来提醒福晋姐姐的。”
说着,她有借口李荷茱李侧福晋,说出了一番挑拨之言。
无非就是说,李荷茱李侧福晋分析说,乌拉那拉氏侧福晋是借此插手弘晖阿哥院里的家务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这番安排,并非那般单纯,如此这般的种种猜测吧。
尔芙自个儿就想不到这点么,她早就想到了。
不过她并不在意,一来她知道四爷已经打定主意要送弘晖去军中发展,将弘晖排除在继承人范围外,二来是她清楚乌拉那拉氏的真实身份,一个母亲想要给自个儿的亲生儿子找一个和自个儿投契些的儿媳妇,在现代亦是一件很普遍的事儿,何况是这个时代呢,所以她选择了静观其变。
陆格格一番挑唆,并未收获到预期的结果,她有些沮丧,有些无奈,暗道:瓜尔佳氏这个蠢货,真是够幸运了,明明蠢笨如猪,却幸运地成为四爷的继福晋,真不知道她家祖坟是不是常年飘着青烟呢。
“陆格格要是没有旁的事,我就先走一步了。”尔芙见陆格格不再言语,笑着道。
陆格格也不再缠着尔芙不放了,笑着点点头就退到了旁边,一副恭送尔芙这位嫡福晋的模样。
尔芙笑笑,柔声道:“夜里风寒露重的,陆格格也早些回去休息吧。”
说完,她就解下身上的披风,交到了陆格格的手里,直接坐上软轿离开了。
陆格格目送尔芙走远,气得恨不能将怀里抱着的披风丢在地上狠踹几脚,以泄心头之忿,只是这府里人多眼杂的,她要是这么做,不需要片刻,便会传到尔芙这位嫡福晋的耳朵里,她不想破坏自个儿苦心经营出来的无争形象,也唯有苦苦忍耐了。
不过当她的近身婢女问起的时候,她还是忍不住的碎碎念道:“我能怎么办,我该怎么办,难道就看着她乌拉那拉氏这样胡作妄为下去……”
她的近身婢女都是李荷茱李侧福晋从自个儿的陪嫁丫鬟里拨过来的,并不效忠于陆格格,也不知道陆格格的真正来历,根本搞不懂陆格格烦恼的源泉,一脸懵的回答道:“格格何意,奴婢不明白,还请格格明示!”
陆格格闻言,忍不住翻着白眼的解释道:“乌拉那拉氏出身名门,又是先福晋的同宗姐妹,本就在府里有着超然的地位,要是让她和弘晖这位嫡长阿哥扯上关系,李侧福晋的日子就更难过了,那她想要帮助母国的想法,怕是也没有机会实现了。”说完,她就叹着气地往前快步走去。
玉珍听到这里,脸色一变,忙快步追上陆格格,低声问道:“那格格的意思呢?”
“我本来是希望将这消息告诉嫡福晋,嫡福晋能够拦下乌拉那拉氏侧福晋,但是嫡福晋是菩萨心肠,面慈心善,也不是这人间烟火,所以嫡福晋教训我几句,便直接离开了,你不是也瞧见了么,我和嫡福晋的那番闲谈是不欢而散了,现在也唯有希望弘晖阿哥瞧不中乌拉那拉氏侧福晋跟前儿的婢女了。”陆格格抬眸望天,满脸愁苦的感慨道。
玉珍闻言,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因为她就是个见识浅薄的婢女而已。
不过她也有办法,她可以将陆格格所言都转告给聪明博学的礼盒朱李侧福晋知道,抱着这样的想法,她伺候着陆格格回到住所,一板一眼地伺候着陆格格睡下,将值夜的事儿都安排好之后,便忙活活地去见李荷茱李侧福晋去了。
而就在她离开陆格格住所的瞬间,本已经躺下的陆格格坐起身来。
她对着值夜的紫草,低声道:“派人将我刚刚和玉珍说的那些话都传扬出去,我就不信弘晖那小子就一点都不防备乌拉那拉氏这个姨母。”
说完,她又一次地躺回到了床上,心满意足地睡过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