尔芙转身回到长春仙馆,先一步陪着伊尔根觉罗氏回来的诗兰已经妥帖地安排好了伊尔根觉罗氏的居所,早起打包的行李,亦是都归置妥当了。
“忙忙活活的,反倒是忘记小乌拉那拉格格了。”抿了口热茶,尔芙突然一怔。
这从收到圆明园这边传到凌柱府的口信,她就忙着安排身边宫婢收拾行李、打点马车这些小事,反倒是将与她一块回京的小乌拉那拉氏给忘了,偏偏现在已经是日落西沉,即便安排人快马回京,怕是也会被挡在城门外,根本不可能给小乌拉那拉氏传信,但愿小乌拉那拉氏不要胡乱猜测吧……
尔芙有些无奈地望天感慨着,随即扭头对着诗兰吩咐道:“你一会儿去趟前边儿,告诉张保明个儿务必要派人一大早就回京给小乌拉那拉格格传信回去,免得耽搁了小乌拉那拉格格的回程安排。”
说完,她懒怠地摆了摆手,催促着诗兰快些去安排了。
而她本人则小坐片刻,就趁着天色还早去畅春园给德妃娘娘请安了。
虽说德妃娘娘回去的时候特地留话,让尔芙回来以后好好休息,不必急着过去请安,但是她回京一趟,圆明园这边儿又闹出佟佳氏不适的事儿来,她作为嫡福晋,作为德妃娘娘的儿媳妇,总归是要过去刷刷存在感的。
临出门前,她还不忘交代诗情去抑斋给伊尔根觉罗氏传信,免得伊尔根觉罗氏那边惦记着,坐上精致的肩舆,尔芙有些疲惫地倚着靠背,微闭着眸子,感受着空气里弥漫着的淡淡花香,不可自已地叹了口气,暗暗为自个儿劳累疲惫的一天心酸,这一天的时间,基本都耽搁在路上了,什么都没有看到、什么都没有玩到,反而累得腰酸背痛腿抽筋,实在是太不值了。
不过自个儿做的安排,含着泪都要走完。
畅春园和圆明园的距离很近,说是一墙之隔有些夸张,却也差不多少,但是这从大园门绕道,却需要耽搁不少时间,尔芙拍了拍肩舆的扶手,催促着抬脚的小太监快着些,总算是赶在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前就来到了德妃娘娘房里。
德妃娘娘并没有怪罪尔芙贸然回京的事儿,但是却也不是特别高兴,所以并没有如往常那样招呼着尔芙坐下说话,绷着脸教训了尔芙几句,便让她回去圆明园了。
对此,尔芙讪讪笑着,便有宫女领着她出了房门。
简单交流几句,尔芙笑着离开了白娇所在的雅间。
难得有机会进城,她可不能就处理这些个繁杂琐事,她让白娇从霓裳阁取来了两套寻常商户人家穿戴的男装,瞧着四爷和弘轩穿戴好,便拉着他们往前门外溜达去了。
前门外,绝对是京中最热闹的地方。
各地来京中撂地卖艺的把式,齐聚一堂,熙熙攘攘的人群比肩而立,做成一个圈儿,耳边竟是南腔北调的叫好声,街道两旁的铺面,更是花招百出,只有来客想不到的,绝对没有你找不到的。
新颖的鎏金错银首饰,装着干花瓣的香囊荷包……
只要是尔芙瞧见的,她都是一样不落的收在囊中,倒不是说她在庄上缺这些,那些东西都是张保那个细心的人细细准备好的,自是样样精致,但是她就是喜欢这种买买买,身后一个深爱自己的男人结账的感觉。
说句矫情的话,她就是突然想要逛街了。
别看她在现代的时候不喜欢逛街,不过就算是不喜欢,一月下来,总是要和朋友、同学去转转,但是来到这个陌生的朝代以后,她就很难有机会出门走动了,就算是有名头出来,身边也总是跟着随侍的婢仆,往往觉得很是约束,也没有那种逛街的感觉。
今个儿,有了四爷这个攻击力颇高的丈夫护着。
她不需要再顾忌自身安危,不用担心外界的非议,真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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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开心的时光,往往很快就结束了。
四爷,身上担着差事,实在难抽空出来闲转。
尔芙,怀着身子,背上的刀伤才痊愈,自是不好多走动的。
弘轩,一路从南边赶回来,连个盹都没打,更是哈牵连哈欠。
这么三个人,在前门外的小馆子里吃了顿滋味不错的私房菜就散了,四爷送着尔芙坐上了回皇庄的马车,又叮嘱了弘轩几句,如望妻石似的站在城门口,目送着挂着灯晃的马车渐渐走远了,这才摸了摸脑门,披上那身华贵的貂裘大氅,骑着高头大马回府去。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
四爷府里没了尔芙,但是却也不平静。
大李氏仗着膝下有弘昀这个阿哥在,压根不将藩属国出来的李荷茱公主放在心上,尤其是当她知道四爷就没在无双阁留宿过,便更加瞧不上李荷茱了,她撺掇着小乌拉那拉氏一块,将府里头的中馈把在手里头,又偷偷见了见娘家兄弟,动起了不该动的小心思。
争嫡福晋的位子……
她知道四爷不是个贪恋美色的糊涂鬼,加之府里头难得清静下来,想来是不愿意再添不了解性情的新人来添乱的,她膝下有子女在世,又是最早伺候四爷的人,她自信四爷是个股念旧情的,只要她善待府里头的其他妾室和孩子们,表现得如已经死了的瓜尔佳氏那般无争,定然能成为这场夺嫡战中的胜者。
至于说旁的事情,她也并非是就真的没有野心了。
弘昀这孩子到底是自己个儿身上掉下来的肉,虽说是不争气了些,但是她也舍不得太严苛管束,与其就这么白白浪费了她这些年和四爷的情分,还不如趁着四爷这些日子心乱如麻的,抓紧抓住吴格格和钮祜禄格格所出的小阿哥中的某一个,悉心教养着,让他去争世子的位子,赢了呢,她这个养母和弘昀二人,自然是得到尊荣和好处,输了呢,倒霉的又不是她和弘昀,这绝对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她再趁着现在手握中馈,抓紧多捞些银子做养老钱儿,就算最后承袭爵位的人不是弘昀和她的样子,她也不用过看人脸色的日子。
这天底下有稳赚不赔的买卖么?
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尤其是府里有着她的老对手陆格格在。
要说这府里头最了解她的人是谁,绝对不是四爷,也不是已逝的乌拉那拉氏和瓜尔佳氏,而是和她一块进阿哥所伺候的宋格格,当初她没能争过李氏,一来是她没想到李氏会和乌拉那拉氏合伙算计她,毕竟在她看来她和李氏都是弱者,本就该同心协力对付乌拉那拉氏的,却没想到李氏反其道行之,在乌拉那拉氏跟前处处做小伏低的讨好着乌拉那拉氏,让乌拉那拉氏对其放松戒备,反倒处处针对她这个不甚得四爷心思的格格,二来也是她的肚子不争气,没能赶在乌拉那拉氏的头前生子,这大格格虽说是四爷的第一个孩子吧,但是到底是个女孩子,注定不受四爷的看重,三来就是她的家族亲眷都太不争气,不能帮上她的忙,反倒处处给她拖后腿,几次被乌拉那拉氏和李氏的娘家算计,最终连累的她失宠,娘家也被彻底赶出了京城。
现如今,李氏在明,她在暗,她就不信她会在一个坑里跌倒两次,她还有个大靠山小李侧福晋李荷茱公主在,有李荷茱在前面冲锋陷阵的去对付李氏,她留在后面默默收好处就好了,至于说收养其他人生的孩子,她知道自己个儿身份不够,她不去争,她也没那份善心去善待旁人的孩子,她现在细细养好了身子,到时候一朝有孕,不信四爷那么绝情的不给自己个儿请封,当初她生下大格格就能得四爷请封,如今只会更好的,说不定一索得男,她就是这府里头的下一个侧福晋了。
做美梦的人,绝对不止李氏和陆格格二人。
李荷茱不是个糊涂鬼,她被父皇安排出来和亲大清,本来想着能和亲个王宫显贵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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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是顶好的了,但是偏偏送她来和亲的兄长贪心,非要让她勾搭上个有出息的皇子结亲,兄长的母妃是国中的权贵宗族出来的贵女,和她母妃那种小宫女爬床成功封妃的妃子不同,娘家在朝堂上有很大的话语权,她不敢不听兄长的话,她还指望兄长回国以后,能让他的母妃多多照顾着自己母妃呢。
只是皇族血脉,哪里能容得外族混淆。
她这样一个藩属国出来的不受宠的公主,注定是牺牲品的。
从四爷这么些日子都不曾近她身边的事情就能看出来,她就明白她这辈子注定是难有子嗣了,与其孤零零的活一辈子,她还不如趁着现在模样娇艳着,容易让男人心软的时候,伏低做小的求个养子来傍身。
她也不求养子有多大出息,只求着以后有个安身之地罢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陆格格几次撺掇着她和李氏争,她不是瞧不出来,她不过就是故意装出这副蠢笨样子罢了,从宫里长大的孩子,哪有真正的糊涂蛋呢,要是真有那种听风就是雨的糊涂蛋,那也早早就被人利用死了,哪能求得和亲的机会呢,她之所以没有和陆格格翻脸,不过是因为她摸不清楚陆格格的底牌罢了,她想不通一个长在偏远乡野的姑娘,到底是怎么一进府就拉拢了个为她卖命的奴仆呢,既然陆格格的来历没问题,那只能说明陆格格本身有问题,兴许她能利用陆格格做些什么想做不敢做的事情呢!
原本她想着陆格格一路陪她说话解闷,又教她地方风俗的,她并不想要利用陆格格的,出嫁前,她也曾想过送陆格格一副丰厚的陪嫁,求着四爷给陆格格寻上一门不错亲事,但是既然陆格格想要随她一块进府伺候,她又何必记着陆格格对她的哪点好……
姐妹同侍一夫,还能讲究什么姐妹感情呢,真不知道陆格格是怎么觉得进府以后的她,还会一如既往的信任她陆格格呢,当真是天真得很。
与此同时,身怀有孕的董鄂氏,也没有闲着。
“奴婢明白,奴婢等明个儿轮休的时候就过去。”
李氏也说不上是不是自个儿说得不够明白,还是这穗儿真是愚蠢透顶,竟然还想着等明个儿再过去提醒,不禁脸色森冷地厉声呵斥道:“我让你稍后就过去,你是听不懂么?
今个儿晚上可就轮到四爷要去佟佳氏房中休息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怕她会忍不住着急说起这件事,一旦她把话说了,你再跑过去提醒,那又有什么用,一旦她彻底得罪了四爷,便是她身后有佟佳氏和赫舍里氏这样的名门望族做靠山,可是也保不住她,没有哪个家族会为了区区外嫁女就和一个备受圣宠的皇子作对,大不了就是想法子再塞进个新人罢了。”说完,她便满眼不耐烦地摆了摆手,将穗儿轰出了上房。
这边,大李氏将穗儿轰出门,那边穗儿就直接去了东小院。
穗儿这丫头是大李氏身边心思最活络的丫头,当初她为了保住自个儿大宫女的尊荣,投靠小李氏,后来小李氏倒了霉,她转头将这盆污水就泼到了琉璃的头上,自个儿则成了侠肝义胆的忠仆,彻底将东小院里里外外伺候的宫女都压制住了,成为了大李氏跟前的第一人,她若是不足够聪明,也做不到这一点,现在却屡屡犯错,不过是因为她想要改换门庭了。
有时候,背叛这种事,做过一次以后,便会习惯第二次。
只不过她知道佟佳氏身边不缺仆从婢女,更不会接受一个有主宫女的投诚,因为这就是个讲究一仆不侍二主的时代,所以穗儿屡屡犯错,不过就是想让李氏将自个儿轰出去,而她在被轰出去前就被李氏暗示着去讨好佟佳氏,她才不会将这功劳揽在自己的头上,那她不就成了随风倒的墙头草了。
可惜大李氏防范了身边人,也没有想到她以为最忠心的婢女,已经想要另寻靠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