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势已经如此,凌妆倒也不为这些小事生气,随进暖阁,见容宸宁在通炕上玫瑰金色的褥子上坐下来,摸了摸同花色的迎手,抬头一笑道:“皇后住过的屋子,处处不同,朕就看厌了清一色的明黄,晃得人头疼。燃文? ??.?r?a?n??e?n `org”
见凌妆站在五六步开外不动,容宸宁看了看对面的炕几,“皇后怎么不坐?”
凌妆不知他唱的又是哪一出,今日许是登基心情好?
正是呢,多年的夙愿终于得偿,他那里该是心花怒放。
凌妆忍住气略施一礼道:“恭贺皇叔登基,皇叔尚未加冠,后宫未备,男女有别,理当避嫌。”
她忖着既然此人表面最要守礼,就拿礼仪挤兑他。
容宸宁何等样人,乌眸一眯,似将她的心思看了个通透,倒不生气,反而温声道:“朕的后宫空虚,宫中之事,还赖皇后多多费心。”
凌妆秀眉一拧,正色道:“臣妾乃凤和皇后,陛下单以皇后二字相称,怕是不妥。”
容宸宁淡淡一笑,循着她的话应:“正是,这两日朕替你想好了尊号,想知道么?”
凌妆却并不接他的话,移到雕花落地隔断边站着。
容宸宁便也站了起来,慢悠悠踱至她身边道:“朕一直以为凌皇后是个通透的人,难道竟也蠢笨?”
“聪明人到了皇叔跟前,想必也就成了呆蠢的,我又何必鲁班门前弄大斧。”凌妆语含讥诮。
她的话说得浅显,明眸中一片清亮,一眼可望到底,一副既然玩不过你,我不玩了的架势。
容宸宁低头想了一想,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笑道:“看看朕替你准备的贺礼。”
他举手投足间带着满满的优雅和贵气,就是一抬手,和容汐玦也是大大的不同。
似乎……他才是那个天生的王者。
两排宫人已经打开了礼盒。
珠光宝气映亮了暖阁,室内的烛光霎时黯淡下去。
刘氏等忍不住去看。
容宸宁指着第一个礼盒道:“点翠镶宝凤凰花钗。”
简简单单的介绍,但盒子里躺着的分明不是简简单单的钗子。
乌黑的细绒上,放着一支孔雀半开屏形状的蓝色花钗,屏下缀双排珠串,顶饰珍珠,身饰红宝石。凤前花枝呈放射状,其上花瓣三叠,点缀多色宝石;凤身、花枝、花叶皆点翠饰,整枝花钗颜色搭配极富奇巧心思,蓝盈盈的,有鸟语花香之灵动,叫人一望而生喜爱之情。
确是一枝罕见美丽的花钗,想必一般的女子见了都要挪不动腿。
凌妆瞥了一眼,淡淡道:“谢了。”
“看来这礼物,并不讨皇后喜欢。”容宸宁见她语气冷淡,并不气馁,微微仰起头,面上光彩流动,带着满满的自信,“皇后可知这图样是朕所画,银作局的工匠翻来覆去做了多遍才得了一支,世上只此一件。”
他显然对自己的设计十分满意。
但,新帝赐前皇后寿礼倒也罢了,若是命宫人送来,自也少不了女子所用的钗钗环环。
可是皇帝亲手画的图样,这意义就太不一般了。
卢氏低下头,慎夫人刘氏惊讶之下猛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偷瞟皇后的脸色。
为律王时,他的才学就已名满天下,这钗,寻常人还真构思不出来,刘氏是胆小守礼的人,却也喜欢看西厢记、长生殿之类,这叔叔与侄媳妇……
赤锞锞的逾矩,怎么都无人惊讶?
刘氏的小心思在景律帝格外动听的声音中无限扩大。
“万寿无疆,受命永昌。”
容宸宁不仅声音好听,羊脂白玉般的手也分外赏心悦目,随着祝福,他从第二个礼盒中取出一枚鸽子蛋般大小的粉红碧玺扣子,转过碧玺后头刻镂的八个字托在凌妆面前。
凌妆垂下目光,心头恼意横生。
史上亦有奸辱皇嫂的高洋高湛兄弟,一家子的疯子,眼前这个容宸宁,看来也差不多。
他到关雎宫这番做作,难道是因为今日登基心情大好,猫戏老鼠来了?
容宸宁却像完全感觉不到凌妆的抗拒,上前一步,气息拂到她的面上,竟是想将那枚银托累丝双钱纹,环环相套的粉紫碧玺扣在她的立领中衣上。
这碧玺扣的构意实非寻常,任他扣上,就等于默许了他的举止,何况凌妆忽然瞥见了他腰坠上的南红玉同心结,心头更是别扭。
同心结正是卫国公府七夕送出的那一个!
金陵谁不知道七夕彩头的寓意?那是要联姻的意思,他一个皇帝,挂上这玩意儿来挑逗,有意思么?
凌妆顾不得太多,挡住他的手,抬起了头。
容宸宁略略低头,与她四目相对。
一个凤眸带醉,一个则杏眼圆睁。
他抬手迅速地在她眉梢划过,低低道:“这么看着朕,还想要什么?”
暖阁内的关雎宫人集体石化,品笛侍萧以及大部分内侍都是未经人事的,前头没往那上头想,如今人家景律帝几乎挑明了说,他们不禁懵了。
这都行?
名满天下的谦谦君子忽然成了荒淫帝王。
转变也来得委实太突兀了。
虽然卢氏等已约略知道景律帝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但……这画风,无论如何也无法将之与以往的律王联系到一起。
对着他精致的脸,凌妆能想起来的,是那一场瘟疫,自命不凡的父亲,光彩照人的容汐玦。
理智瞬间飞到了九霄云外,她把心一横,脱去尾指上的指套,摊开手道:“不劳陛下费心,我自己来。”
几点淡若无色的粉末从指套里飘出,沾在容宸宁白皙的皮肤上,几不可见。
他突然放开碧玺扣,目中寒光一闪。
剔透的宝石落地无声,埋进紫红色的地毯上,依旧晶亮一片。
他的面色微微扭曲。
那一瞬间,凌妆脖子一凉,下意识地抬手捂住,连退了几步。
容宸宁却只是一拂袖,挥在几个内侍的所捧的礼盒上。
盒子打翻在地,珍珠美玉弹跳一室。
容宸宁面色几变,似从怒到讽刺再到无奈,目中虽是两道寒浸浸的光芒,终究复杂得很,盯了凌妆半晌,转头就出了暖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