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秋日的雨水來的急切.去时也匆匆.中午时细雨急密.傍晚时稍停.此刻正值深夜.竟有一轮圆月当空.小院中明境如洗.
安陵肃目正容站在院中方桌前.屏息以待.
方桌上平放一张浑圆的铜镜.铜镜昏黄.此时却正对天上的皎皎明月.两两相交.自远方看去.似有一轮明月落在桌面的铜镜之中.令人忍不住猜想.究竟天上的是真正的月亮.还是铜镜中是真正的月亮.
安陵唇边勾着似有若无的微笑.眼神明亮若星.此刻凝重的伸手将白骨笛放进铜镜里的明月中.
是的.放进.月色如水.铜镜之中的月色如同水波泛起涟漪.白皙的手指轻易的探入水面.将白骨笛放了进去.其后指尖迅速抽回.干燥白皙.无丝毫水珠迹象.
白骨笛落入铜镜置之中.霎时间.异象迭起.
金色的花纹自白骨笛上浮起.布满整个铜镜.金丝线上.光滑流转.有血色移动.
若果此时.有法力高深之人正在夜色下望着满月.便也能发现.皎月的表面上隐有金色血丝流动.
必定会惊呼.传说中的“镜花水月”竟然重现世间.
镜花水月是一种禁术.成为禁术的原因不是因为它太难学.而是因为太简单.
因为太简单.所以很多人都可以学会.因为太简单.所需要的代价更为昂贵.
镜花主封.可封万物.水月主破.可破万禁.
无论封与破.说要付出的代价都是.在施术过程中.法阵会抽取施术者的灵魂.往往.一个镜花水月的术的成功.付出的便是一条生命.
此时.白骨笛深深沉入境底.封印梵文全部被打乱.密布在铜镜之上.金色的光线游动.跳跃浮起.宛如龙蛇.似乎有生命一般.
安陵手中指印捏起.幻影丛生.诸多幻影组成奇异的画面.神秘莫测.
当金色线条全部聚集在一起.华为一朵金色的莲花时.安陵脸色微微变白.目光紧紧盯着.不曾移开半分.
莲花即将越境而出.
正是此时.一点白光出现在安陵的指尖.幽冷的火焰如彗星般.拖着长长的尾线.砸像水面莲花.
金色莲花对幽冥冷焰來着不拒.直接吞噬的一干二净.在铜镜中炸开來.
金光四溢.铜镜碎裂.安陵仿佛听见一声佛号叹息.余音悲凉.
白骨笛掉落在桌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安陵才恍然怔醒.眉头轻皱.若有所思.
此刻.白骨如玉.在月光下缓缓幻化出身形.皎皎如月.身姿袅袅.
“白骨拜谢安陵先生大恩.”女子盈盈拜下.不知为何.她神情并不显激动.反而有些恍惚和低落.
“何必言谢.安陵也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声音有些低沉.像勾动的丝弦.带着长长的回音.
“公子为我解去高僧封印.解我囚困之苦.白骨只是薄薄的几句谢辞.实在有愧.”
“有愧.”安陵正在思索这二字的含义.女子已经向外走去.
此时已是夜深人静.府内的主人和杂役丫鬟早已陷入深深的沉睡之中.
女子目光迷茫.打量着四周熟悉陌生的院落.脚下不停.迷迷糊糊间.在房舍外道上走着.
小院中有一名老妇.老妇身穿着中衣.披着青布绣花长衫.迷迷糊糊的打着哈欠.打算去上个茅房.
眼神不经意的一瞥.老妇人瞬间瞪大眼睛.瞌睡全无.她肌肉紧绷的看着那一抹削薄身影.故意大声呵斥道:“是那个死丫头.大半夜不睡觉.出來装神弄鬼.看我不教训你.”
白骨闻言.默默回首.
一张闭月羞花的容颜.陌生似又熟悉.却让老妇人有些慌神.她目光游移.翻涌的记忆片段.带着浓烈的血腥味袭來.
嗓子眼里发出咕隆咕隆的声音.明明是想尖叫.却发不出声音.
老妇人瞳孔逐渐放大.眼白逐渐渐多.全身冒着虚汗.湿透了中衣.显然是惊骇欲绝.
白骨眸光微闪.颜色晦暗.记忆中的一些画面如游鱼般争先恐后的跳跃而出.
血色翻涌.女子黑如漆墨的眼瞳中竟有血丝浮现.
五指伸出.雪白无害.
“咔嚓咔嚓.”老妇人被一只无形的手提起.全上上下的骨头扭來扭去啪啪作响.她疼痛难忍.恣目欲裂.惊恐交加.嘴唇尖叫张的大大的.却发不出丝毫的声音.
白骨唇角微笑.下皎洁的月光下显得格外诡异.她徐徐收回手指.放在鼻尖轻嗅.似是闻到了那老夫人体内浓烈的血腥味.
此时.老妇人省体啪啦一下掉落地上.发出一阵阵轻响.
那老妇人.不.或许已经不能称为人了.皮囊内骨肉尽碎.五官扭曲.堆叠成球状.皮肤却完好无损.甚至沒有一丝血腥味.
可见白骨的手法极其毒辣熟练.似用了千百次一般.
白骨眉眼舒展.低声笑道:“第一个.”
女子白衣飘去.不多时.一道破喉尖叫声划破夜空.吵醒睡梦中的众人.
那是一名小丫鬟.夜里在耳室内值夜.昏昏迷迷中打了个瞌睡.却有寒风划过脖颈.她猛然惊醒.发现原來竟是小窗户半开着.吹进來的冷风将她惊醒.
她起身向去关窗户.借着月光.迷迷糊糊向外看去.却发现院子高大的枣树上挂满了绸带似得东西.轻飘飘的.在寒风中晃动.
滴答滴答声音时快时慢.此夜无雨.可这滴答声淅淅沥沥.很是诡异.
小丫鬟心中害怕.想着那枣树上的绸带般的东西却怎么也睡不着.这里是八姨娘的院落.平日里她便在屋内伺候.她敢发誓.白日间.那颗很老很粗的枣树上绝对沒有绸带似的东西.那究竟是什么.又是谁挂上去的.
小丫鬟心中胆怯.却又强撑起精神.手提着灯笼.小心翼翼走出房门.
小院漆黑.有夜风呜呜的刮着.烛火在灯笼里面左右摇摆.仅仅只能照亮脚下方寸之地.小丫鬟不得已又向前走了几步.距离越來越近.可那树下避着月光.看不见的绸带般的东西到底是何物.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和迷迷糊糊滴水的声.在这稍凉的夜空中更显诡异.
风丝挂过.灯影一晃.小丫鬟吓得花容失色跌坐在地.灯笼不小心摔倒.烛火蓬的一下燃气.照亮树底大半.
那树上挂的竟然是一个又一个人皮.扭曲的面孔阴森森的看着她.似曾相识.
小丫鬟眼睛猛然瞪大.惊骇欲绝.无意识的叫喊声撕破喉咙.划破夜空.她木木的抬起湿漉漉的手指.竟是厚厚的一层血水涂满了她白嫩的指尖.
小丫鬟吓坏了.漆黑的瞳孔失了焦距.抱着头便叫嚷往外冲去.
房门倏地被打开.方恒披着长衫.脸色发黑的走出房门.
还未斥责.鼻尖就闻到浓烈的血腥味.深沉又神秘.
方恒一眼就望到怪异的枣树.面色有些发冷.转身回去拿起屋内的青灯走向枣树.
“老爷.老爷.”八姨娘披着衣裳.露出精致苍白的小脸倚在门口.有些畏惧的看着那颗枣树.小心的呼喊道.
昏黄的烛火照亮一小片区域.扭曲的倒挂人脸清楚的呈现在方恒面前.
身体不可控制的绷紧.目光在人皮上游离.口舌有些发干.却不是惧怕.一种奇异的感觉涌上心头.
如此完美的工艺.皮肤上沒有明显的伤口.可血液骨头竟被完美的掏出.真是鬼斧神工.夺天地之造化.
方恒突然想上前抚摸着人皮.还沒等他走近.便被人打断.
“老爷.我怕.那些都是什么.”八姨娘嗓音中夹杂着恐惧不安.目光流连在方恒身上.寻找勇气.
“别担心.先进屋子里去.”方恒收回脚步.慢慢退回门前.目光扫视庭院.冷声道:“是何人在此装神弄鬼.还不束手就擒.”
四周幽静.夹杂尖叫声.怒吼声.哭泣声.仿佛是一种奇异的乐调在演唱.
八姨娘畏畏缩缩藏在门房前.想进去却又担心方恒.突然.目光一凝.
今晚的月光很圆.之前躲在云层之中.昏昏暗暗.刚刚云层乍然破开.八姨娘视线突然变得清晰.目之所及的景象令她骇然.浑身发抖.毛骨悚然.声音恐惧道:“老.老爷.树下.树下有鬼.”刚说完.腿脚发软.脸色青白僵硬.扑通一声瘫坐在地上.
方恒闻言快速转过头去.手中青铜灯蓦然捏紧.歪斜的烛火挣扎了两下.怦然熄灭.
树下有一女子.容颜端方.盈盈而立.明媚而笑.只是此刻.树上的血水滴滴答答.落在她秀美的长发.粉色的衣裙.无尽的血海将她淹沒.格外恐怖诡异.突然幻影消失.
方恒面色苍白.眼睛闭上又狠狠睁开.目光犀利凝重.
“蔓儿.”方恒声音嘶哑.沉重喊道.
树下女子身影再次显现.树上的人皮又多了一具.她朝人皮挂起的位置看了看.笑靥如花.款款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