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民的烦恼,司徒嫣和李大郎几个没啥感觉。六月二十四立秋那会儿,俗话说“七月秋样样收,六月秋样样丢”指七月立秋,五谷可望丰收,可如果立秋日在六月,则五谷不熟还必致欠收。今年不仅大旱,而且立秋日刚好赶在六月底。
因着司徒嫣提早育苗浸种,所以这样的说法对于她来说却失了原有的意义,立秋过后她家后院的地就已经收割完,整出来的地也已经种上了新的秧苗。
忙了几个月,虽然司徒嫣照顾的很好,可是李家四兄弟还是瘦了一圈,借着贴秋膘这天,炖上一大锅的肉,给全家人都好好补补。 七月初十这天,司徒嫣特意给李大郎煮了一碗白麦面做的面条,沃了个荷包蛋。一看到这个,李家四兄弟就知道,今天是大哥的生辰。李大郎打从下生起,是第一次过生辰,吃着面条眼眶泛着泪,还是司徒嫣说今天寿星不能流泪,他这才忍着没哭出声。
七月十五一过,李家村的村民还在到处找水源,拜神求雨的时候,司徒嫣家的百亩麦田却荡起了收获的麦浪。
因司徒嫣家的地和村里人都不挨着,又在村尾,所以知道这事儿的人也不多,只有几个常来往相熟的人家知道。这正和了司徒嫣的意,在别人都难过伤心的时候,她可不想炫耀,在人家伤口上撒盐。趁着没人注意的空儿,找来小羊儿、山娃子、狗子、李阿牛、李四和李大郎四兄弟一起抢收。
一百亩麦田三天就全收了上来,司徒嫣称了一下,一亩地最少的也有一石,最多的将近一石半,一共收上来114石。为了感谢村民的帮忙,特意做了一桌子肉菜还买了酒,请了村正一起到家里来吃席。
“丫头,你这地是咋种的?俺那地里的苗早全旱死了,嗨!这一年算是白忙活了。”李阿牛看着一桌子的吃食,一点儿食欲也没有,坐在炕边抽着旱烟猛叹气。 这些日子帮着李大郎收粮食,他心里是即好奇又难过,全村的地都旱死了,只有李大郎种的地,竟然还能早收了近一个月。
不只他心里纳闷,所有帮忙的像李四、村正和几个半大小子都心存疑虑。
“阿牛叔,这种子是县里买的,地是大哥种的,除了平时多浇点水、再撒了些河泥,别的也没做啥。倒是开春的时候,俺在那地头挖了三个大水窖用来存水浇地用,从下种到秋收,俺家的地里就没缺过水。”
“还说不定正是这个理儿?”李四觉得司徒嫣说的也在理,他也来地里看过两次,一开始只觉得李大郎种的地苗壮些,长的高些,别的他也没看出啥。可到了这会儿才觉出了不一样,可为时晚已,后悔也来不及了。
“这些日子要是没叔和哥哥们帮趁,俺们家这地也收不上来,今天有酒有肉,叔叔们就敞开了喝敞开了吃,这日子还得过,没啥过不去的槛儿。” “对,阿牛、老四,今天啥也别愁,好好喝一顿,俺借着丫头的酒,敬你们一碗。”几人一仰头一碗酒全进了肚。
“丫头,这几天俺看着大郎赶着骡子又把地翻整出来,还施了肥,是不是还想种些啥?”
“俺想种些马料豆(大豆),那东西种成了也可以当饭吃,种不成也不怕的,全当肥地了。”
“丫头,那马料豆是给牲口吃的,人可吃不得。”村正有些反对,怕几个孩子吃坏了身子。
“阿牛叔,牲口能吃,人就能吃,再这么旱下去,俺看草根树皮都有人吃,哪还有人在乎这个。”司徒嫣没办法改变这些人的想法,只是希望通过自己的话,能让他们了解,也跟着她种大豆。至少这个冬天不用饿肚子。 “丫头说的对啊,只是俺那地里没有水,就算种了也活不了。”几人边喝边感慨,许是这些日子压抑的狠了,几人没喝多少就醉了。
司徒嫣有些无奈,看来她今天这些话全白说了,几人并没有动心。只好让李大郎赶上车,挨家挨户的将人都送了回去,并给三家婶子各送去了100文工钱。几位婶子起先都不肯说,还是司徒嫣坚持这才收下。
接下来的十天,司徒嫣赶着骡子把晒好淘洗过的麦子都磨了出来。114石麦子,磨出白麦面7980斤,黑面2280斤,麦麸1140斤。
李大郎领着三郎和四郎留在家里翻地施肥,司徒嫣和李二郎每天赶着骡车忙着往县里卖粮。因今年灾荒年,所以粮价飞涨,白麦面原来10文一斤的收购价还不到入冬就已经涨到了25文一斤,而黑面的收购价也涨到10文一斤。卖了7000斤白面,2000斤黑面,得银195两。除去之前花的近40两,还剩155两。
忙了这么久总算没有白忙活。看着赚在手里的银元宝,司徒嫣也有些激动。这是她来到这里后赚的最多的一笔银钱。虽说算不上第一桶金,可却是最开心的一笔收入。 做好账,将银钱与之前卖东西卖鱼赚的97两一起存了起来,按1两银子合1000块钱算,一下子赚了252两银子,她司徒嫣也算是万元户了,而且还有满满一戒指的粮食。
晚上吃饭时,这些天跟着去卖粮的李二郎有些坐不住了,“小五,俺看那粮食贵的很,要是进了腊月里再卖,还能再多卖些。”
“二哥,这整个辽东郡都遭了灾,俺们去卖粮时,就没少见灾民,这会儿人还有吃的,要是入了冬下了雪,山里地里都没了吃的,你觉得俺们这一车一车的粮食还敢往县城里运吗?怕是没出村子,就让人抢光了。”
“不能吧,这抢东西可是要吃牢饭,要吃官司的。”李四郎这些日子只在地里忙了,没有看到外面的情况。
“人都要饿死了,还有人在乎吃牢饭,兴许这进了牢还有饭吃,至少还能活着。”
“小五说的对,可是小五,俺们这粮食都卖了,这赋税可拿啥交?”
司徒嫣并没有告诉李大郎几个她还留了些,也没有告诉他们家里已有存粮,“整个辽东郡都遭了灾,朝廷应该不会看着不管,再等等吧,不行,俺们就交拿银钱抵也是一样的。”
李大郎觉得这样也好,至少家里现在不缺银钱。“大哥,俺想着明天把猪和鸡都卖了。”
“这还没到杀年猪的时候?现在卖了,可惜了(lio三声)了,而且那鸡才开始下蛋没多久的。”李大郎很是舍不得,这些日子家里每天都能吃上鸡蛋做的菜,弟弟们脸色越来越好,小五还长高了,他是真的不想卖。
“大哥,俺刚才就说过,天气越凉,灾民越多,要是朝廷发不下粮食,俺是怕有人趁乱打家劫舍,到时俺们那猪就成了给别人养的了。而且这村里人家都快断粮了,俺们还大鱼大肉的,那不是让人看了眼红,找不自在呢!”
“小五说的对。俺也觉得这猪、鸡的还是早卖早安心。”李三郎一直没有说话,他从司徒嫣的话中隐隐的觉出一丝不安,看着小妹一样一样的为着某种可能做着准备,他也感觉到了危险。可大哥他们还没意识到,他也不想为了自己的一点猜测而让哥哥们担心,所以只是赞成小妹的做法,却没言明原因。
“行,那俺明天就去县上找个屠夫。”事情定了,现在只要忙着种大豆、白菜、甘蔗、苞谷等就行了。其实司徒嫣家官田里不只种了大豆,还种了十亩地瓜。地瓜秧子可以当菜吃,而地瓜可以充粮食。
第二天,李大郎先去地里看了一圈,正准备要出村,就见村正陪着一群官差进了村。
忙回家把这事告诉司徒嫣,“大哥先去县里找屠夫,这些人多半是来看查村里受灾情况的。和咱们没啥关系。”
李大郎想想觉得许是这回事儿,这才叮嘱李二郎几个锁好门户,照顾好小妹,这才赶着骡车进了城。
村正领来的几个官差正如司徒嫣所料,是郡里派来视查灾情的。几个人田间地头走马观花的扫了一圈,“李家村的村正,你这村子地怎么旱成这个样子,就不能挑点水浇浇吗?只知道跟朝廷要粮食,就不能自己想想办法。”
“这位官爷,俺这李家村前没河后没溪,整个村子只有一口水井里有水,最近的大梁河赶着车来回也要走上四个时辰,不是俺们不想办法,实在是没法子可想。”
“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哭穷,你们不容易,朝廷他更难,我看这村后头不是还有座山吗,你们就不能上山去担点儿水,但凡勤劳点儿,也不会让庄稼都旱死了。”
“回官爷的话,那大荒山,俺带着村民都走遍了,一开始还能找到水源,俺还接了竹子引水种地,可这段日子连山里都没有水了。俺是实在没法子了。”
这当官的也只是纸上谈兵,哪会知道农民种地的辛苦,但凡有一点儿可能,农民也不会让地旱死,几番对话下来,见这李家村是真的没了办法才受的灾,将事情记下,就直接回了县城。
送走了官差,村正回到家,将事情和他爹聊了起来,“这官府能来,看来今年应该能减赋,至于能减多少,还要看这县令大人如何向上禀报。但愿这县令别是那种好大喜功,报喜不报忧的主就好。”
“爹,俺昨天算了一下,家里现在有五两多点儿的银钱,您今年过更的‘更赋’钱还够,再买些粮留着过冬,这个冬天俺们家还是能熬得过去,只是这赋税银,也不知能不能全免了?”
“俺看着不能,四年前连着四个月都没下雨,最后朝廷不还是收了一亩地100文钱。俺看怕是要和四年前一样。家里这些银钱,还是小羊儿他娘跟着丫头赚的吧?要没这个,俺们今年怕是和别人家一样过不下去了。”
“本来今年看着丫头,带着村里一些人家干活赚钱,大家的日子都刚刚见好些,俺还挺欢喜的,没成想却赶上个灾荒年。”
“这是老天爷降的惩罚,俺们只能受着。行了,你赶紧的去村里再挨家的走走看看。越是这个时候,越不能出事。”
村正也正有此意,下地穿了鞋,出门往村头的几户人家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