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远道而来,小住一晚是必须的,幸好西岸大宅修得也体面,不然还真不好意思留人住下,俞大拿已经着人安排,林嬷嬷也是这么想的,然而,出乎他们意料之外的是,常公公一刻都不能多呆,必须立刻启程回京。
林嬷嬷还以为是乔家哪里做得不到位,让常公公不高兴了。
她上前询问,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倒是常公公惊叫出来,“林尚仪!!!”
“常……”林嬷嬷把对方往当初宫里认识的人身上套,也就一个公公姓常,人称小德子,但小德子瘦瘦小小,眼前的这个公公膘肥体壮,对不上号啊。
“林尚仪,杂家是常德,小德子啊。”常公公颇为感怀,当初他也受过林尚仪的恩惠,一直惦记着,不曾忘记,本以为此生没机会再见到林尚仪,没想到,又是一个没想到,此行给了他一个天大的精细,“有道是,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山水有相逢。此生还能见到林尚仪,杂家真是……真是太高兴了!”
“原是小德子!我也没想到还能见到宫里的故人。我已不是尚仪,你也位高权重,还是叫我一声林嬷嬷吧。”林嬷嬷也放心下来,即是故人,就不怕对方闹脾气,一走了之,“难得你来一趟,就留下住一晚,也与我叙叙旧。”
一个“好”来到常公公嘴边,硬是被他吞下去,“不行不行!杂家自是想与你叙旧,但杂家必须立即回京,要多快有多快,片刻不能耽误。”
常公公此行南下,那是必须往快里赶,所以宣旨的时候,就他几个过来西岸大宅,一起南下的护卫及定远军将近两百人都还留在船上,只等着把旨意一说,就把梁娘子与二姑娘带走。
林嬷嬷察觉事情有点不一般,待要再问,常公公已经靠在她耳边,小声说,“老侯爷怕是不好了,侯爷与岚公主的亲事必须紧着办,京城里都安排着呢,就等岚公主生母了。”
竟是如此!林嬷嬷立马让人去收拾东西,两柱香时间,愣是给收拾出四个箱笼出来。
船上空位不多,只能再加六个人,梁娘子母子、林嬷嬷、单紫萱加上就算为奴为婢也要跟上的黄莺,还有一个位置,俞大拿想自己填上,但他要是再走,乔家就没人主持大局了,于是他又很落寞地被留下了。
宝石抱着儿子,也想跟去,毕竟叶飞天在京城,要是跟去,就能一家三口团聚,但儿子还小,车马劳顿,到时候反而给人添麻烦,所以她没好意思开口。
她没开口,反而让阳雪占了空,没错,是阳雪,乔岚的白马。
林嬷嬷问能不能带一匹怀着崽子的马,常公公碍于情面,没有立即拒绝,一听,是岚公主的爱驹,再一听,这匹怀着崽子的马还是定远侯爱驹的妻儿,带,必须带,这么多人,连一匹马都带不回京城,干脆回家吃自己的算了。
见证了整个经过的大黑回到金钱美地之后,大肆宣扬了一遍。几千人困守金钱美地,干等着洪水褪去,平时没事干,就打打架,吵吵嘴,以便消磨时间,这一回,发生了这么有嚼头的事,还不赶紧八卦一下。
“哎,大黑说那是京城里给圣人办事的公公,官儿老大了,肯定比县令大人大。”
“大黑说,乔家大姑娘乔岚受圣人册封,现在可是最为尊贵的公主,今非昔比啊。”
“大黑说,乔家大姑娘即将嫁给定远侯,摇身一变,成为侯夫人。”
“给圣人办事的公公这趟下来,就是为了带梁娘子与乔家二姑娘去京城。”
交耳相传之下,金钱美地都知道了这个足以震撼历山县的消息,所以当梁娘子与陈月牙乘小船出现,登上那艘华丽的船时,堤坝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他们都想见证这一幕,以后也好跟人说道说道。
“花儿!!!”一个许久没冒头的声音传来,是陈生华,但梁毛花居然没有像往常一样打颤,“我大闺女是公主,是侯夫人。”这个想法给了她自信与勇气面对曾经不堪的过往。
陈生华衣衫褴褛,整个人比那最颓唐的乞丐还不如,而船上的梁毛花,腰杆挺得笔直,撑得起那一身华丽的衣裳。
梁毛花转身,面向堤坝上的人群,微笑地挥手告别。
陈生华还想说什么,却被后面的人给挤下堤坝,努力爬剔一株草才没掉到漓水河里。
洪水弥漫,一行人,又是一番折腾才系数上船,其中要数阳雪最麻烦,得给她戴上眼罩,坐着马车,慢慢趟水,摸着原来的山道出山,然后才上船。
“起揽!”
船夫收揽,准备撑船离开,这时,有一个人骑着马踏水而来,所谓的踏水,并非轻功水上漂那种踏水,而是……咳咳……
马儿踩踏着及膝的水,溅起好大一滩浪花,那阵仗,犹如独木成林,孤马成军。巴在马上的佟管家已经湿透,但还是不断地催马快跑。
“等一下,等等我!”
“这又是谁?怎地如此狼狈!”常公公万分不解。林嬷嬷在旁解释,“这是定远侯留在这边的管家,原也是京城人士,几年前与定远侯一道来南方。”
“哦!定远侯的忠仆,即使如此,便等等,也许他有什么重要的话带给定远侯。”常公公以为佟管家有话捎到京城,谁知佟管家驱马到了岸边,也不知他哪来的勇气,从马上一跃而起,至二级往船上跳,然后像一团烂泥一样啪嗒在船头,“呼呼呼,赶上了!”亏他一把老骨头,没有摔出个好歹来。
佟管家赖在船上不肯走,又抬出定远侯,更有金钱美地堤坝上的定远军旧部与船上定远军遥相呼应支持,常公公到底没有把他赶下船。
船来了又走,前后不到一个时辰,带来了两个足以震撼历山县的消息,也带走了几个人。
目送船消失在茫茫水面上,金钱美地也炸了窝,议论声不绝于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