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岚睡了一觉醒来才吃响午饭,吃过饭,她叫来章娘子,交代她去彩绫阁给三个丫头还有叶飞天置办两身衣裳,章娘子一听,惊讶道,“姑娘诶,置办下人衣裳,哪用得着去成衣铺买现成的啊,买布自己裁缝更划算。”
乔岚有点儿怀疑她这儿的工作是不是过于清闲了,怎么章娘子总是想着法儿揽活儿做。乔岚给了章娘子二两银子,让她看着办。章娘子很高兴主子听从了她的建议,愉悦地接过银子出门去了。
三个丫头也不知是被调教过还是原本就懂得礼数,都毕恭毕敬地站在东厢走廊上等着乔岚的吩咐。宝珠这会儿已经吃饱了肚子,现在满足得很,也表现得规规矩矩的。
乔岚把她们带到外院,然后指着两个大缸对宝珠说,“你的任务就是护着这两个大缸,保住这两簇作物,做得到吗?”
“太简单了!我保证不让人接进,缸在我在,缸破我亡!”宝珠拍着胸脯保证到。
太可靠了!乔岚如是想。她又吩咐宝玉等章娘子回来听她安排,然后她带着宝石出门。乔岚不敢叫叶飞天,想着反正方小勇已会赶车,也就不麻烦他了,但叶飞天却自觉得很,见乔岚要出门,他便从西厢出来了。叶飞天身上穿着俞大拿的旧衣服,因为长,还卷了袖子和裤脚,他还特地把一撇头发梳下来遮住左脸上的刺字。
乔家的新马车停在了五里镇最能说会道的李媒婆门前。乔岚没有戴帷帽,但是脸上围着纱巾,旁边还带着一个丫头,这架势摆出来,任谁也不会认为她只是个大丫鬟了。
李媒婆对五里镇以及周边的人家了如指掌的,但她一时间竟没认出了乔岚就是那个乔家大丫鬟。乔岚身边的宝石,她倒是认出来了,黄泥巴村徐老二家的三姑娘,她前几天去黄泥巴村,想把她介绍给历山县一户人家当继弦,去了才知道她已经牙婆带走了。李媒婆略过宝石,把乔岚夸了又夸,奈何乔岚就是不接茬。
乔岚把宝石留在屋外,亲自和李媒婆谈。跳过自我介绍,她直接掏出两锭十两的银子放在桌上。李媒婆眼前一亮,正要提高声调继续夸,乔岚打了个手势让她赶紧停下。“你也别管我是谁。我这趟来是给你送银子来了。这是二十两银子,我要你帮我把青山村陈家老二的婆娘陈梁氏和二闺女陈月牙给我买来。”
“这……”李媒婆纳闷了,这是什么要求,再者,买一个仆妇和一个丫头也不必二十两啊……
“二十两买两个人绰绰有余了,也就是说,你十五两买下,你就得五两,你要是有本事只花十两银子买下,那剩下的十两就是你的了!”
“哎哟……”李媒婆心里那叫一个通透啊,她一激动,一向麻利的舌头突然打结,不知道说什么词好了。她平时保媒,一趟趟跑还不一定能得一两银子。李媒婆伸手摸向那两锭银子,乔岚伸手覆在银子上没让她摸着,“我还有个要求,不论你用什么方法什么理由,要把她们安然无恙的带出来,明白吗?”
“明白,明白!我就跟青山区的赵寡妇吐苦水,说有大户人家需要一个丙寅年,辛卯时辰出生的仆妇压命,给我下了死命令,赵寡妇会把消息透露给陈家,你看这样可好?至于那陈丫头,我到时候可顺带买走,他们家早就恨不得把那丫头卖了,不过……那丫头有点彪,要全须全尾……”
“你放心,她一定愿意跟你走的。”乔岚又不解道,“丙寅年,戊戌时辰是怎么回事?”
“那陈梁氏是我牵的媒,她的八字我还记着呢,丙寅、辛卯、辛丑、戊戌……”
乔岚倒有点佩服李媒婆了,就这么一小会儿就有了主意,而且她还记着十几年前牵媒的人的八字,这记忆力得多好啊,话说回来,陈梁氏和陈月荷陈月牙姐妹三人的悲剧不就相当于眼前这个人牵的头?!?!
乔岚的眼睛眯了一下,变得有点冷然,李媒婆大概也想到了,连忙小心地赔笑。
“我知道你口舌了得,所以才托你办这件事的。希望你别给我办砸了,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不但挣不到钱,还会很惨……”
乔岚留足够空间的一句话让李媒婆的想象力发挥得淋漓尽致,令她不由地冷汗津津。
这天,俞大拿回来得有点早,有两个监工在,他也就不用在西岸蹲点了。他看完女儿回来,到了广福胡同,远远的看到方小勇坐在门前的一辆马车上,甚是惬意,方小勇也看到他了,立马下车奔过来,然后催他快走快走,引他到了马车前。
“大拿叔,看看这个。这是姑娘专门买给你的,我还学会的赶车,以后我给你赶车!”方小勇骄傲得像一只孔雀在炫耀它的羽翎。
主子买了一辆车给自己用?!俞大拿吃惊之余,说不感动是假的,他压制住鼻腔内的酸意,进了院门,不期然看到一个陌生的男人坐在院子里角落的石凳上,两人眼神刚一接触,就都定格住了。
乔岚这时候刚好要找叶飞天,外院不大,她一踏出二院门,便看到俞大拿和叶飞天在隔空相望,视线相撞,有火光在闪现,乔岚无端生出一种“一山不容二虎”的错觉。
叶飞天先移开了目光,只见他站起身来,对乔岚行了个礼,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声,“主子!”他的画风转得太快,乔岚适应不过来,一股诡异的感觉从她脚底升起,串上了脊梁。乔岚一错眼,看到俞大拿正在拿眼神控诉她,“姑娘,乔家有他没我,有我没他”。乔岚一阵晕眩,她忍不住扶额:一定是我开门的方式不对,叶飞天不可能对我这么恭敬,俞大拿也不可能有哪种眼神……
乔岚重新看向两人时,叶飞天正做在石凳上,俞大拿神色自如地走向她,行了个礼,“姑娘!”于是,乔岚满意了,刚才一定是错觉,一定是的,今天太累了……
乔岚作为主子,本不用为下人做介绍,但俞大拿在她心目中是非同一般的大总管,而叶飞天算是编制外,还是她带回来的,故而她还是稍微介绍了一下双方。
乔岚把俞大拿介绍为总管,而叶飞天只是说了名字。俞大拿挺直了身板,他本来就高,这下当真是在俯视叶飞天啊,后者却对他嗤之以鼻。一时间,乔岚又有了“一山不容二虎”的即视感。
外院角落的石桌石凳一直是乔岚和俞大拿谈事情的地方,如今叶飞天不识相,屁股黏在石凳上不挪窝,乔岚还真不好叫他哪儿凉快哪儿去,只好让俞大拿跟自己进了内院。
乔岚的书房,门窗全开,乔岚正坐在书桌前,面前摊着几张纸,俞大拿站在一旁回话。乔岚先是了解了西岸的情况,得知事情正如她预想中的那样进行着,她点了点头,又问起了她那本《薯愿》,俞大拿自动忽视了他每次看到那些难看的字时的心情,对其中的内容大为赞赏。
议题进行到下一步,乔岚才说起她今天做的事,一来,俞大拿是总管,必须对家里的事有所了解,二来,她还需他透露消息给陈月牙,让她配合那场即将到来的大戏,必要的时候,还需他出场。
自从她打定注意要把便宜娘和妹妹买回来之后,她便让陈月牙暂时忘了她的存在,千万别来找她,以免横生枝节。小姑娘还真真听话,连西岸都不去了,只是偶尔向谢金宝打听姐姐的消息而已。
乔岚当然也讲了叶飞天的情况,也讲明了叶飞天要自赎其身的打算,“我原没想过月钱的事,如今来看,月钱还是很有必要的,不管多少,那都是一个盼头。俞大拿,你看每个人发多少月钱合适?”
“是我考虑的不够全面!我知道赵地主家,发的月钱从两百蚊到一两银子不等,粗使丫头和小厮自然是领最少的,丫鬟也分了三等,管事等领头一份,如果是店铺掌柜,则还要多一些。”
“……”乔岚怪异地看着俞大拿,她总觉得俞大拿的变化实在太快了,或者那不叫变化,得叫成长:这厮之前只是个农夫吧,只会耕田种地吧,会的那俩字还是十几年前学的吧,这才几天啊,怎么一副什么都了然于胸的样子,还是我无意中碰了那个开关让他开窍了。“那你说说我发多少月钱合适?”
“容我想想……”俞大拿略思了一会儿,“丫头每个月三百文,厨娘和车夫五百文,您看如何?”俞大拿自动把叶飞天划归为车夫。
“你看着办吧,以后根据各人的表现,再慢慢涨上去也是可行的。你就领一两银子吧!”
“谢过姑娘。”俞大拿极其规矩地行了个礼。
“……”乔岚努力保持面上的平静,其实她更想抓狂,这俞大拿到底哪根筋搭错界啦。乔岚不知道,正因为她放权放得太快,俞大拿心里没底啊,怕辜负了她的厚望,这两天都趁晚饭时分和章娘子打听大户人家的管事都是什么样儿的,这不,他正努力向大户人家的管事靠齐呢,在迅速成长的同时,也变得刻板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