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天,封啓祥又早早地到西岸给乔岚撑场,在大宅正门处有一辆马车在蓄势待发,他一问,得知郑神医即将与莫寒雨一道离开,他第一次觉得郑神医也没那么讨人厌。
在两个偏院之间的廊台上,封啓祥对郑神医露出一个堪称真心实意的笑容来,“神医大人,你们这一路驾车北上,可有妥帖的安排,其实小可觉得,还是乘船比较方便,虽然慢上一些,但胜在稳妥,你的年纪搁这儿呢,不可过于奔波……”
“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
“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乔岚默默地看着一老一小抬杠,心里想着怎么把“免死金牌”还给郑神医为好,直接还给他肯定不行,最简单的方法就是放在包袱里,就凭他那护食的性子,应该不至于发现不了。
太阳升起一人高的时候,莫寒雨回来了,黄莺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
旁人只知道他出去一趟就领回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娘子,乔岚却想起来,花楼里,那个歌声温婉的姑娘黄鸢,有点像,但是……一个温婉,一个灵动。
听莫寒雨介绍那姑娘为“黄莺”,乔岚还当遇上双胞胎,可是其中一个怎会沦落风尘,莫大人知不知道?要收也得一块儿收了才好。
“黄莺见过师尊!”黄莺朝郑神医福身施礼,后者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接着,黄莺又陆续向乔岚,封啓祥问安,连小人儿玉溪也没漏掉,看得出来,是一个好教养人家出来的姑娘。
虽然莫寒雨将黄莺介绍为已故至交的闺女,可是,旁人又不是瞎的,瞧着黄莺满心满眼都是他的样子。狡辩,绝壁是狡辩,老牛吃嫩草,绝壁是老牛吃嫩草。
今天之前。乔岚还觉得莫寒雨这人还可以用道貌岸然来形容,但这会儿,怎么人模狗样中还透露着一丝猥亵。人家水葱一样嫩生的姑娘,他四十好几的人了,也下得了手。
“小师弟!”莫寒雨自动忽视旁人对他的各种看法。向乔岚说明他带黄莺过来的目的,“你也知道,师兄不便带着莺莺,故而,只能让她在你家住一阵,所以,这段时间,便麻烦你了。待京城那边的事告一段落,师兄便来将她接走。”
喂喂喂,别自作主张好伐!你这买一卖一是几个意思啊。我情愿你把郑神医留下,好歹我还不用伺候他。乔岚头手一起摇,“不行,不行,不行,莫大人。您看她一个姑娘家,住这儿名不正言不顺,与她闺誉有碍。我镇上还有一所三进的宅子,借与你们如何?”借宅子给人金屋藏娇,哎呀。我怎么这么好说话啊。
“屁话!你当大师兄置不起宅子还是怎地。师兄是让你帮忙照看,你把人打发到别处,出了事,唯你是问。”
“……”乔岚欲哭无泪。为什么一个两个都不讲道理?当真是我太好欺负了?
“黄姑娘,黄霖郁是你什么人?”旁边的封啓祥冷不丁开口,黄莺身形一顿,旋即缓过来,只是语气中隐含着哀伤,“正是家父。”
人家姑娘悲痛欲泣。封啓祥这厮却铁石心肠地继续逼问,“我怎么听说,几年前,他不幸罹难之后,他唯一的嫡女给当时的兵部侍郎当妾去了,后来,那兵部侍郎贪污粮饷被抄家,所有女眷悉数充入官妓……”什么乱七八糟的人都想塞给乔弟,门儿都没有!
“你小子话太多了!!!”莫寒雨插嘴打断封啓祥的话。
黄莺的脸色白了又白,本来,莫寒雨的意思是尽量不提她的过往,唯恐她因此受人欺辱,真要说,也是暗地里跟家主乔岚说,却万万没想到,逐一开始,这层遮羞布就被封啓祥毫不留情地揭开,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一览无余。
听到这儿,乔岚也终于明白过来,根本没有什么双胞胎,黄鸢就是黄莺,黄莺就是黄鸢,根本就是同一个人。莫寒雨昨晚是去花楼给黄鸢赎身,然后恢复本名黄莺。
除了郑神医还会一副浑不在意的样子,在场的人,脸色或多或少都有点变化。毕竟,一个千金大小姐和一个风尘女子,落差实在太大。
事情到这地步,要让黄莺留下,似乎更难了。莫寒雨把乔岚叫到一旁,简明扼要地说了黄莺的身世,当然,为了博取乔岚的同情,少不得往悲剧惨剧里带一带。
本来,乔岚就没有看不起黄莺的意思,被他这么一说,忍不住同情起黄莺来,她已经要答应了……莫寒雨还说,“你要是能帮大师兄这个忙,大师兄也投桃报李,帮你保守秘密。”
乔岚心里咯噔一下,大叫不妙,但面上还是尽量维持淡定的笑容,“大师兄说笑了,我有什么秘密需要你保守的。”
“别忘了,莺莺近身伺候过你喝酒……”这其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乔岚之所以到现在仍能女扮男装,行走于世而没被人发现(祝岐山是因为户籍才有所察觉),除了她现在处于性别模糊的少年阶段,扮相也好,还得益于这个时代男女授受不亲以及君子之交淡如水。那天她去花楼,黄莺唱曲之后伺候她喝酒,几杯下腹已然微醺,然后便出现了纰漏,被黄莺发现。
本来,黄莺心如止水,乔岚女扮男装,于她而言,也就一笑而过,但当她知道莫寒雨想让她暂住的地方是乔家,她一时高兴,惊叫出来“呀,是那个女扮男装的小公子”,然后……就……
乔岚当即有种咬牙切齿的感觉,这怎么说,就像你好心救了一个人呢,却被他倒打一耙,讹你万儿八千两一样。她是真后悔当初不该去喝什么劳什子花酒,谁说酗酒伤身,小醉怡情,喝酒准误事。
莫寒雨如愿以偿地让黄莺住进乔家,至于住哪个院子,又是一番争执。最终,郑神医被“多个人晾晒药材”所打动,最重要的是,黄莺是懂一些医理的,于是同意她暂时住在医苑的西厢。
一切尘埃落定,乔岚挥泪送别郑神医和莫寒雨,她完全是因为喜极而泣,终于送走两尊瘟神。但想想家里多出来的一人,想想被发现的秘密,她又觉得郁结于心。
转过身,乔岚让叶飞天把黄莺请到书房,想让她务必保守住秘密。黄莺很聪明,她干脆来了个“失忆”,“咦,乔小公子,你说什么秘密,莺莺怎么听不懂!”
“……”乔岚竟无言语对。
黄莺住进乔家的后遗症就是,不久之后,乔岚头顶上的光环除了乔家太精,又多出一个风流少年。乔三公子一掷千金,为花楼的花魁黄鸢赎身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谁让莫寒雨打着“乔奕”名号赎人,而且给的是金票,足足一千两……乔岚为此气得一连三天在心里扎了一个写着“莫寒雨”的小人。
自南向北疾驰的马车里,莫寒雨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啊秋!啊秋!啊秋!”
“哎呀,我乖孙给我做的大馒头,你个混小子,皮痒是是不是。麻利地滚边去,别把病气过给我的馒头。”郑神医把乔岚特意给他打包的馒头收到怀里,突然他的手触碰到一个硬物,仔细一摸,如此熟悉触感,呀,这不是我给乖孙儿的瓦片吗?哎哟,乖孙儿心里还是有老夫的,不然不会把东西偷偷还给老夫。
“师父,您哭什么呢?”
“你才哭,你和你那侄女一块儿哭。”
“师父……”莫寒雨累觉不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