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到了西岸北桥门前,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山羊胡子的男人从马车上下来,瞧那周身的气度,与那辆朴素的马车一点儿也不搭调。
俞十筒被调去跟郭畅霖学记账,如今北桥门只俞九筒一个人看着。从门洞里往外看,他记得这人来过一回,是找郑神医的,“来者何人?”
“我找宿在府上的郑老爷,你给通传一下。”男人的语气有点生硬,好似不常与小人物打交道,但有因为有所顾忌而不得不放下身段。
“你姓谁名甚?可有拜帖?”俞十筒又问。
“你只需将这株兰草交给他,他自然就懂了。”一株兰草从门洞里被送进去,还是干枯的。
俞十筒用布包着兰草,利索地往里跑,到了大宅正门,交给杨葱,后者拿着兰草,又麻利地往里跑,不过不是去找郑神医,而是去禀报乔岚。
乔岚听了杨葱的回禀,反问,“那人没说他叫什么?”
“俞九筒问了,没说,只让把这个转交给郑老爷。”杨葱将手里的东西呈上,是一株干枯的兰草,“这人在您和郑老爷出门的时候,来过一回。”
林嬷嬷说的莫不是那个人?乔岚如是想,又吩咐俞大拿把兰草拿去给郑神医,见与不见都不是她说了算,如若是见,就帮他安排一下。
这厢,封啓祥收到风,过来找乔岚,恰好在主院门口遇上俞大拿,后者很主动地把兰草摊出来给他看,“封公子可识得此物?”他莫名觉得封啓祥一定知道点什么。
“灯芯兰,医谷最是常见,别的地方不爱长。”封啓祥去过医谷,见过这种兰草漫山遍野地长,极为茂盛。
“封公子知道来者何人?”
其实,封啓祥已经知道是谁,不过还是把封五叫出来。封五接过兰草,稍微嗅了一下。便确定来人,“是大师兄!”兰草谁都有可能拿来,但这株兰草上带着一股奇特的药香,是他的大师兄所特有。
“那不是……”俞大拿十分惊讶。他虽然对郑神医的几个徒弟不甚了解,但大徒弟是太医院院使莫寒雨,这个他还是懂的。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还不去列队欢迎,难免让人觉得怠慢。到底是正五品的京官,常在宫墙内行走。
封啓祥开口解决了俞大拿的为难,“既然没有自报家门,可见也是不想让他人知晓。你也别去找郑神医,让封五拿去,横竖是他们师徒之间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封五,你去吧!”
封五拿着兰草离开后,封啓祥进主院找乔岚。
乔岚得知来人极有可能是太医院院使,她心里没有贵人上门的激动。反而觉得麻烦,所以她很赞同封啓祥所说的,只当不知道,让他们师徒自己折腾去。只是,有些人有些事往往不按常理出牌。过了一会儿,封五重新回转,手里拿着一封新鲜出炉的拜帖,“乔公子,我大师兄求见。”
原来,郑神医拒不见大徒弟莫寒雨。还让封五帮他把人打发走。莫寒雨见不着郑神医,便曲线救国,先见乔岚。
大官求见,她是接待啊还是接待啊。要以什么规格接待。乔岚暗恼,早知道就直接把人往医苑领,哪知道老家伙又犯抽。
听说乔岚让大徒弟进门了,还要亲自接待,这哪成啊,自己都没得乖孙亲自接待过。大徒弟算哪根葱……郑神医一个激灵从医苑里出来,正好截住封五和莫寒雨师兄弟。“你们俩个混小子,翅膀长硬实,不听话了是吧。滚滚滚,通通逐出师门。”
“师父!”莫寒雨对仿若旋风般出现的郑神医早有心理准备,“您老人家安好。”哪怕做官做到太医院院试,他也还是郑神医的徒弟,被骂得狗血喷头也不能回一句不是。
“好什么好,再好见到你也不好了。”对别人,郑神医一向都这般不客气。
“听说您新收了徒弟,便想过来看看,认一认,免得日后在别处遇上,还不知道是师兄弟。咱师兄弟,利用互相照应,友爱互助。”莫寒雨这话,说得入心入肺,深得郑神医的心,“嗯,你倒也说了句中听的话。得,跟我来!”
封五大大地吃了一惊,觉得大师兄太厉害了,三两句话就降服了暴跳如雷的师父,而且得他亲自带去见乔公子。
封啓祥说没必要出去迎接,但乔岚觉得自己一介草民,不去迎门,万一人家怪罪下来,毁掉她一手建立起来的基业是分分钟的事,所以她还是吩咐俞大拿去安排,自己出院门迎接。
两厢会面,乔岚正要跟莫寒雨打官腔,郑神医就恬不知耻地介绍到,“来来来,为师给你介绍一下,这就是你的小师弟乔岚。乖孙儿,这是我跟你说过的大师兄莫寒雨。你们俩师兄弟认识一下,省得日后见面不相识。”
“莫……”乔岚想忽略郑神医的话,称莫寒雨为“莫大人”,然而,莫寒雨真不愧是跟郑神医最久的徒儿,一举一动,深得郑神医的心,只见他微微一笑,“小师弟!”
“不是,那个……”乔岚正要否认,可等等……她从莫寒雨的眼神里看到了什么?!是威胁吗?如若她否认,他就要做点什么什么吗?莫寒雨身上的官威不要钱似地发散出来,逼得乔岚把到嘴边的话咽下去。
莫寒雨早就知道自家师父上赶着收徒被嫌弃的事,不过,天大地大,讨好师父最大,小师弟情愿与否,那都不重要。
“莫大人,别来无恙!”封啓祥适时插嘴进来,打断莫寒雨逞官威。乔岚回过神来,发现自己手里拿着一个水头十分不错的羊脂玉扳指,这是……莫寒雨给的“小师弟的见面礼”。
封啓祥面色不虞,莫寒雨也没有与之客气,“原来是封少爷啊。说来,你离开京城四年,原来是在这儿窝着。早就知道历山县风水不错,养人得很,看到你,就知道名不虚传。”
莫寒雨连消带打,无一不戳中封啓祥的痛脚。搁以前,封啓祥早就跳脚了,现在,他冷笑不已,“这儿山好水好,否则你师父郑神医也不会乐不思蜀,还劳您百忙之中抽空来接人。”最好快点把人接走,眼不见为净。
“这是自然,不过在此之前,封少爷是不是应该把诊金给了。”
莫寒雨四十好几了,还是堂堂太医院院使,何至于跟一个十几岁的少年过不去,谁让封啓祥长得比他还高一截,而且气势上丝毫不输于他。
一旁,郑神医不屑地撇撇嘴,“谁说我要走!!!我乖孙儿在哪儿,我就在哪儿。”(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