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乔岚跟前,封啓祥喜怒哀乐俱全。
在人前,却总是一副疏离而冷漠的样子,盖因他的五官明丽,冷着脸还好,这要是再笑一笑,用乔岚的话来讲,整一魅惑众生的妖孽。
他大驾光临,让赵地主受宠若惊,然而,他却没有因为赵地主的热情而动容半分,依旧是一副冷面孔,活像赵地主欠了他几万两银子没还一样。
走出赵地主的宅子,前一刻还瘫着脸的封啓祥忍不住着急,开口问,“乔弟,你要与赵老头合作?”
“有何不可?”眼看着赵家宅子还在身后,乔岚只能如是回答。她给赵地主的答复是“容她考虑几天”,这是缓兵之计,赵地主正在兴头上,她不好一口回绝,才要拖几天再作答复。
“你我才是同盟,有他什么事儿。真要开酒楼,不如你我合伙,反正我们手头上有大量番椒,菜谱的话,让佟大娘研究即可,你家那个程胖子手艺还行,也可以参一脚,必定事半功倍。”封啓祥兴致勃勃,越想越觉得可行,然而,他越是激动,乔岚就越淡漠,“程胖子很忙,没空做这些。”
“那就交由我来想办法,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厨子多的是。”
“哦!”乔岚兴致缺缺,淡然道,“那就提前预祝你的酒楼开张大吉,日进斗金。”
两人牵着马,也不骑,边说边走,去的时候是三个人,回的时候少了一个,因为郑神医吃多撑着,已经让人送回去。离开赵地主宅子有一段距离,乔岚才正视封啓祥,打断他的天马行空,“封兄,天干物燥,你脑子怎地就受潮了?”
惊风很配合地打出一个响鼻。好像在认同她的话。
“……”封啓祥先是一怔,而后才羞恼道,“赵老头儿想一出是一出,他祖辈都守着那几片地。从未做过买卖。一没那条风水,二没那个条件,三没人脉,开酒楼,必定血本无归。就这,还与他合作,你脑子才进水了呢。”
“谁说我要与他合作?”乔岚的反问令封啓祥气闷,“你不是在考虑?”
“我还没答应不是?”乔岚淡淡地说,而后又补充道,“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接受番椒的辛辣,酒楼推出番椒菜式,有如锦上添花,如虎添翼,然。单开一家专门买番椒菜式,结果,可能不尽如人意。赵老爷”
封啓祥愕然,合着自己方才说这么多都是白说了,“你看得倒是明白!这些话,你怎么不与赵老头儿说?”
“不管怎么说,我自个很期待他的酒楼开张。”乔岚腹黑一笑,其实,赵地主的想法也不是不可行,只是日进斗金。酒楼开遍岂国却是不可能了。
两人两马途径一座青砖大院子,院门咯吱一声打开来,青山村朱里正走出来,身旁还有一个珠圆玉润的妇人。正是他婆娘朱孙氏。封啓祥身量高,眼睛毒辣,余光里早就扫到院子里的廊柱后一抹欲躲还露的身影,本来还有笑意的脸顿时冷下来。
“封公子,乔公子,这打哪儿去啊?到家里歇歇脚吧。乡里乡亲。理当多走动走动。择日不如撞日,前儿个得了几两好茶,正愁没人一道品试品试呢。”贸贸然在门口截住人家,还要请人家到家里做客,香里巴人才觉得这是热情,却不知这样会失礼于人,而且别看朱里正一副扫榻相迎的模样,其实心里膈应到不行。本来吧,大青山谷地,他是头一号人物,现如今,却多了两个响当当的公子哥儿,更气人的是他们的地方还不归青山村,他管不着。
说实话,朱里正那叫自我感觉太盛,即便他是里正,可村里超过七成的土地在赵地主手里,人家拿捏着青山村民众吃饭还是喝稀的命脉,那才是头一号。
朱孙氏也笑得异常热情,她看封啓祥的眼神,那才叫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有趣,好似封啓祥已经板上钉钉是她家女婿一样。
夫妇俩都以为,他们居长,舔着脸相邀,这两个小辈怎么地也得赏脸吧,谁知,封啓祥看都不看他们,翻身上马,“乔弟,走吧!”
乔岚从善如流,对朱里正夫妇说,“朱里正,朱夫人,非常感谢你们的邀请,然,稍后还有事儿,这就不打扰了。”说完,虚虚地行礼告别。
咯哒咯哒,惊风和阳雪小跑起来,一溜烟便不见了。
被下了面子,朱里正和朱孙氏僵在当场,还是朱文媚突然哭出来,他们才回过神来,看到不远处,有村民甲乙丙丁……他们只是路过,真的只是路过,绝对不是要看里正家的热闹。
西岸打下的粮食,小麦两千石,水稻三百五十石,不多,但一个大家子,吃是吃不完的,这时候,理应需要卖掉一些。
乔岚经历过一个月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末世,对粮食有着一种超乎寻常的执着。这些粮食,一颗都不会卖,要不是粮仓还没修好,她还想买入一些屯着。
一句话,手有余粮,心不慌
西岸的事情告一段落,钟允窖终于被请入西岸。他七月下旬来到历山县,仅在初初被邀请到杨家大庄子查看,之后又在历山县徘徊了大半个月,被如此怠慢,他不是没有气,但到了西岸,等待他的满满当当装了两个屋子的酱料,统共两千小坛。
看到这个,什么不满,什么不平统统被甩到一边,他当场打开一坛香辣酱,用手指挖出一些放嘴里品尝,可是……
“乔公子,味道不怎么对啊?” 钟允窖眉头紧锁,他能做上桃源酒家的二掌柜全靠敏锐的味觉,这酱料,虽然也不错,但与去年那些相比,有点差距,如若这些都是……他感觉有点不大妙,看向乔岚的眼神也凌厉了几分。
乔岚只当没看到对方审视的目光,镇定自若道,“这是自然,新鲜出炉,味道还没充分融合,是会生分些,过个十天半个月后开坛食用才好。”从五里镇到京城,好需要十来天时间。
“原是如此!抱歉,是我着相了。”钟允窖面上如常,道歉的话说出来也平淡无奇,但仔细一看,还是能看出一丝羞赧的神色。
封啓祥庄子上做出来的八百坛酸辣酱,钟允窖也极为感兴趣,虽然有先斩后奏的嫌疑,但他还是悉数带买下。
西岸和杨家大庄子,之后还会陆续做几批酱料,乔岚原先还担心桃源酒家不要,谁知钟允窖拍着胸脯保证,有多少要多少,只是希望,乔岚遵守契约条款,不要再卖与他人。
事关禹王爷的生意脉络,乔岚没有多问,事后她从封啓祥那里知道,禹王爷名下的产业不多,但却是岂国最会挣钱的人,他有五艘海船,每年都往返一回南洋,用丝绸瓷器换回无数奇珍货品,那才是最来钱的买卖。也就是说,她的酱料,还有可能漂洋过海,换回些珠宝什么的,这样想想,令她不由生出“亏大了”的感觉。
“他这样积极敛财,富可敌国了吧,上头那位不忌惮他”,“大概不会,据说五船货物中有三船是那位的”,“……”
新鲜番椒带不去京城,所以钟允窖又买下整整三麻袋的番椒干。赵地主能想到的,他作为酒家二掌柜,自然不能忽略,除了遗憾不能用新鲜番椒,有番椒干也是好的。
如辣鱼干也能一并带走,他此行堪称完满,可辣鱼还在杨家大庄子上晾着,晒干尚需时日,他却已等不及,忙不迭与乔岚封啓祥结账,然后雇车将酱料等运去码头装船北上,事关重大,他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只能自己亲自压船回去。
这一天,西岸进账六千六百六十两,不多,也算是开了个好头。这并非一竿子买卖,后继的进项源远流长。
乔岚一高兴,本着自己吃肉也给人家喝汤的原则,当天就让俞大拿给辛苦劳作了一个月的下人及长工论功行赏,每人一两银子,管事翻倍 ,并宣布九月初一举行庆典,庆祝西岸丰收。
这天西岸散工,走出西岸的长工们怎么也收不住脸上的笑容,与东岸正在苦哈哈抢收的民众形成鲜明的对比。
“冯二弟,看你们这一个个笑得合不拢嘴,啥子事这么高兴?” 好事者自然要问上一问。
“东家每人打赏了一两银子!”冯二郎大白牙齿亮出来,亮瞎一干人的眼。他的话一出,听到的人无不羡慕嫉妒恨,他们一年忙活到头,连银角子都剩不下,人家领打赏就是一两银子,别说每个月还有月银可领,真是货比货得扔,人比人得死。“哎哟,还真不少呢。乔家可是有什么大喜事?”
“东家高兴!!!他高兴,也想俺们高兴。东家说了,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冯二郎突然想起自家大哥嘱咐过别与外人说西岸的事,方才一高兴竟然忘了,连忙跟人打马虎眼,该敷衍的敷衍过去,该应付的应付过去……
不过,就因为这一两银子,乔家待下人宽厚大方的影响再上新台阶。临渊羡鱼,不如退而结网,更多的人又开始使劲,想进入乔家当差。在金钱美地干活的人也收到消息,也暗自期待着,东家什么时候打赏到他们,果然还是在东家跟前做活比较占便宜。
大家只知道在西岸做活的人因为东家高兴,通通领了赏,却不知他们累死累活赶了一个月的活计的,当然,领赏的人并不觉得理所当然,毕竟东家雇自己本来就是干活的,做得多做得好,有打赏,那是东家仁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