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抬首,叶芷发现现在的沐云衣已经不是她记忆中的那副模样了,三年的时间他改变了不少,身上的气息也成熟了许多,“我刚才对你坦白我的身份,本以为你会惊讶,结果这种惊讶却没有出现,你的确是成熟多了,但是,云衣,你也应该知道我的脾性,我做不到或者不想做的事情,谁也勉强不了。”
沐云衣苦笑了一声,将叶芷抱得更紧了,“我知道谁也逼不了你,所以我就会让自己来适应你的生活,适应你的一切,只希望你能留下来,只要你留下来,只要你说的出来的,无论要什么我都给你。”
叶芷很不习惯沐云衣的怀抱,但自知自己挣不脱,自己重生一次,原本就算不得是他师父了,自然也不能用这个去命令他如何,于是也只好任由他抱着,“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我也会留在你身边。” 之前她一直不肯给沐云衣坦白自己的身份,甚至说谎的原因就是因为她不知自己该以怎样的态度去面对沐云衣的这份感情,现在事情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那也就没有什么可顾忌的了。
踏出了在自己心中最矛盾的一步,叶芷也就坦然了。
听到叶芷这两句云淡风轻的话,沐云衣的心激动的几乎要跳出来了,一把将叶芷抱起来转了一个圈儿,“你说的可是真的,会,会一直留在我身边?”
毫无准备的被沐云衣这样甩了一个圈儿,叶芷只觉得自己有些头晕,伸手抚了下额头,“你先放我下来。”
沐云衣看叶芷脸色不对,也不敢再放肆,老老实实的将叶芷放了下来,一脸喜色的追问,“你说的可是真的?” 叶芷淡淡道,“我身上还挂了一个贵妃的名号,丞相家被灭族也就算了,若是连我也消失了,举国上下估计会说你心胸狭隘,连自己的妃子都容不下。”
“是是是……”沐云衣很是殷勤的给叶芷捏着肩膀,像是从前一样,“为了我的名声,那就有劳你了。”
叶芷笑了一声,看着沐云衣脸上终于有了一些比较正常的笑容,也甚是欣慰,“我刚醒来的时候看到你还真被你的眼神吓到了,你和以前一点都不像了,我甚至都有些不敢相信,你就是我的云衣。”
“是么?”沐云衣脸上的笑容收敛了些,有些神伤,“都过去了……”
这三年,叶芷只是觉得自己睡了一觉,一觉醒来就恍若隔世,而沐云衣的这三年却是在刀山火海中煎熬了三年,一颗心早已千疮百孔不成样子,人又怎么可能和之前一点变化都没有? ……
又在怀江待了几日,雨停了两天,怀江水面上升了不少,但所幸没有什么大的大坝溃堤,只是淹了一些良田,除此之外也就没有什么了。
沐云衣正欲给在京师的温颜修书让他准备在这边的赈灾之事,这封信却被叶芷拦下了,叶芷神秘的一笑,道,“每次赈灾朝廷出的百万两雪花银到了这里还有多少你又不是不知道,这次用不着我们出钱。”
看叶芷的表情,沐云衣也是了然一笑,“用两副还带着毒的药方换来了不知多少雪花银,普天之下,也只有你能打得出这样的算盘。”
叶芷且笑不语。 下午,叶芷和慕家大公子在房间密谈了两个多时辰,之后便吩咐羽鸿和辛纤继续上路南去。
不多久,叶芷乘船过了怀江的第二日,便听闻了慕家大善人这样的一个称谓。
传言中慕家拿了不少银子出来赈灾,还挨家挨户给被水淹了田地的农户送去了补贴银两,最后慕家和怀江县令商定,准备出资和朝廷一起凿山开渠,引怀江之水入海,造福乡里。
叶芷听说这件事情的时候正在客栈吃茶,而沐云衣正坐在一旁给远在京师的温颜修书一封配合这边的县令。
“这山一旦被凿开了,那可真是一件好事儿……”叶芷一眼看着她不久前刚买来的一块地图,一边端着茶杯轻轻拨着上面的茶叶,“慕家是巨商富贾,做丝绸布匹生意,这山凿通了之后,他们慕家只需准备几条船来运货就可以了,能节省不少的人力物力。” 沐云衣放下手中的笔,将刚写好的书柬随手递给羽鸿,对叶芷道,“你知道慕家大公子精通水经,就将这件事教给他去做了?”
“不。”叶芷将杯中的茶喝了下去之后才看着沐云衣,神秘兮兮道,“我让他去参加科举殿选。”
“殿选?”沐云衣皱了下眉,看着叶芷道,“你一向看人都很准,我相信你,只不过,你和慕容也不过两面之交,怎么就能认定他是朝堂之上需要的栋梁之才?”
这时小二端了一条红烧鲤鱼上来,叶芷正欲伸筷子去吃,沐云衣却拿起了桌上的另外一双筷子挡住了叶芷的手,夹了好大一块鱼肉放到小盘子里仔仔细细的挑了刺,之后才又放入叶芷盘中。
辛纤原本和羽鸿坐在另一个桌子旁说着什么,但转眸间看到了沐云衣的这个动作,便示意羽鸿去看。
羽鸿转了头,正好看到沐云衣将一块挑好的鱼肉放在叶芷碗中,也是了然的微微一笑,“日久生情……”
辛纤压低了声音对羽鸿道,“这一路上之前少教主对姑娘是爱理不睬的,姑娘性子如此好,少教主难免不会对姑娘产生什么感情,也是正常之事。”
羽鸿低头拧了一个鸡腿放在辛纤碗里,道,“非礼勿视,吃完之后赶快去歇息,少教主的事情你管那么多干嘛?”
“……”
叶芷一向耳尖,羽鸿和辛纤就在距离自己不远的桌边坐着,虽然他们说话时刻意的压低了声音,但叶芷还是听到了两人说话内容,低头看着自己碗中的那块鱼肉,又看了眼沐云衣,吃不不是不吃也不是。十分尴尬。
沐云衣和叶芷相处多年,自然知道她的心思,于是也没有在意,反倒在一旁剥起了小二刚上来的一道虾,声线缓缓道,“我说过,此生在也不会将你之前的身份带到现在来,我不知道你是谁,我只知道你是我喜欢的人,是我发誓一声都要保护的人就够了。”
叶芷正欲说话,沐云衣却将那剥的无比光洁的虾仁放在叶芷碗中,对叶芷淡淡一笑,“我不奢求你能立刻喜欢我,但我会努力,变成你喜欢的样子。”
一个人就算再铁石心肠,自己只要努力的对她好,这种铁石心肠也会被慢慢融化吧,更何况,沐云衣知道叶芷不是吃了秤砣的人。
叶芷垂了下眸子,用筷子拨弄着碗中的虾仁,开口道,“云衣,我是叶芷,叶芷是什么人你不清楚么?世间女子千千万万,你何必来招惹我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人?”
眼角的余光扫过握着筷子的手指,叶芷心中并不如脸上那么坦然,“我之前动手杀人的情形你也不是没有见过,我知道该如何做好一个教主,但是我却不知该如何做好一个好妻子,一个好母亲,这一国之母的位置我更是……,你喜欢我又有什么用处?”
沐云衣卿然一笑,脸上的笑容很是温和,“喜欢就是喜欢,我没有理由反驳你说的这些,但是,我只知道喜欢你就足够了。”
叶芷再次沉默了,她很久之前就知道沐云衣对她的心思,但是之前因为她以为对他的感觉只有师徒之情,但直到她死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到,自己对沐云衣的感情,或许根本就不是自己想的那么简单。
之前的一切说法,都是谎话罢了,说的谎,只是为了隐瞒自己对沐云衣有了些许感情的真相,她只是不想承认!
这一世,两人已然不再是师徒,能不能……真的有一份别样的感情?
沐云衣看叶芷沉默,挑了下眉轻轻一笑,道,“再不吃这饭可就凉了,这家酒楼可是方圆数十里之内最有名的呢,这道鱼看似普通,但也是这里的一道名菜,你爱吃甜食,我便吩咐他们多加了些糖进去,想必能讨你的喜欢,尝尝看。”
“好。”叶芷回过神,木然拿起筷子吃饭,可心中有事,那饭菜入口的味道竟也尝不出来了,如同嚼蜡一般的味道真心不怎么样。
心中的风起云涌一时间打了叶芷一个措手不及,她也曾在夜深人静的时候问过自己的心,自己是真的喜欢上沐云衣了么?
这个一直都对自己言听计从的徒弟……
……
又过了一段时日,只是短短半个月的时间,沐云衣接连收到了三封加急信件,每一封信件上面都印着大大的玺印,刚看到这些的时候,沐云衣以为是在朝堂之上的温颜出了什么事情,便立刻将那信件拆开了,之后才发现并不是什么大事儿,温颜在心中说的最多的,大概也就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说自己要撑不住了如何如何。
沐云衣看着这信件之后随手将那信件撕了,也并没有要给温颜回信的意思,所以后来就有了第二封,第三封……
叶芷看沐云衣又撕了一封信,皱了下眉道,“你就真的放心将温颜放在皇宫里,不怕他惹出什么乱子等你回去收拾?”
沐云衣笑着摇头,把玩着手中的一条流苏穗,道,“你太小瞧温颜了,你以为他真的只是一个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么?”
叶芷挑起马车上的帘子看着外面飞驰而过的景色,淡淡道,“他若只是一个纨绔子弟,你和他的关系,怕就不是这么融洽了。”
“小颜变成现在这样是有原因的。”沐云衣抚着手上叶芷刚编织好的七彩流苏,缓缓给叶芷讲述了一个故事,一个发生在叶芷死后这三年中的故事。
叶芷听了之后,她几乎能保证,温颜这辈子都不愿提及这件事!